1

一步，两步，三步……

红的裙，艳的唇，尖的高跟。

秦素的身影风姿袅娜，仪态万千地挽着范又霆的臂弯缓缓走过来，越来越真实。

真实到如同本人。

可眼前的两个人，如此的亲密、如此的郎才女貌，如同一对璧人，天成的佳侣般那么惹人羡慕、光芒耀眼。

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受世人敬仰。

不可能！

这是幻觉……

秦素是手下败将，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碾死的蚂蚁，怎么可能，她怎么有资格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萧景欢僵在原地，身子因内心漩起的一切不可能幻觉而微微颤抖。

那些沉积在岁月久远角落的嫉妒，此刻仿若千缠万绕的海藻一样紧紧缠结在她的心房。

让她一呼一纳间都难受，几近窒息。

除了呆若木鸡的萧景欢，其他人都知道眼前的红裙美人是秦素，活生生的秦素。

尽管庄园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秦素，可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惊艳到了。

这个女人，仿佛被时光遗忘了，是老天厚爱的冻龄美人。

也只有这个女人，能配得上她身边这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一位儒雅大气，一位优雅大方，多般配啊……

诸如此类的赞叹与羡慕声时不时落入萧景欢耳廓里，她的表情渐渐由惑转为怒。

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为最狠。

以其重轻其重，萧景欢最在乎的，在这一刻，这些无心的言论每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钻，钻得她的心脏千疮百孔。

她顷刻间惊觉一个事实——所有人都和她一样，看见了秦素。

那么，她所见到的，并非幻觉！

犹如晴天霹雳，当头给了萧景欢一记狠击，她身子下意识地失重摇了摇。

‘天苍苍宛似穹庐，云盖四野草茫茫，重生归来雪前恨，哀嚎遍野话旧仇。’

一段京剧唱腔哀怨地重复唱着这四句诗词，如空灵的声音飘渺地从萧景欢身后传出来。

2

萧景欢猛然回头，来不及思索这一切是梦境或现实，入目的一幕便使她全身骤如坠入冰窖里。

冰寒将她脸上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吞噬，直到完全失去血色。

‘我承认，是我买凶。’

‘秦越和秦晋生都是我找人杀的。’

她身后的大屏幕里，赫然出现她自己亲口认罪的视频片段，如平地一声雷，震撼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这个片段，如失灵了一般，在大屏幕里不断重复播放，像极了紧箍咒，将‘杀人犯’三个字牢牢锁定于萧景欢头顶。

众目睽睽之下，萧景欢的脸火 辣 辣的痛，一会冰一会火，冰火两重天夹击着她，里外不是人。

“啊！杀人犯！”一声爆破又怪异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个四大皆静的尴尬瞬间。

循声而望，只见倪丽雅倏地旁若无人蹦跳起来，狂吼着掏出身上不知何时藏着的桃木剑，劈头盖脸就要向萧景欢劈过来——

“杀！你这害人精！杀人犯！打死你……你就该下地狱……”

众多家佣及工作人员见状，都懵了，倪丽雅一直安安静静地陪在苏以豪身边，此刻突然发疯要置萧景欢于死地，也是奇怪。

而秦家一众小辈们则从容地看戏。

莲姐和彬彬也来了，彬彬正睁着好奇的大眼，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着大屏幕上奇怪的只有两个画面的电视。

莲姐带着彬彬今天才从H城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认识庄园里的佣人，可服务人员的队伍里，她似乎扫视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转瞬又不见了踪影，不过莲姐心中生疑，早早就向姑姑汇报了。

再捕捉到那道身影时，莲姐便视而不见。

3

苏以豪刚刚反应过来，抱住疯狂挥舞的倪丽雅。

倪丽雅的蛮力劲大着，没一会功夫又挣脱了苏以豪的束缚要扑向萧景欢——

“都怪你，是你害了秦素一家，害了她兄长，还放火烧她全家，萧景欢，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你的报应来了，去死吧！”

咣——

萧景欢躲闪不及着实挨了倪丽雅一大棒子，她捂着吃痛的脖子，对成秘书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疯女人拖走！”

成秘书正要行动，苏羽童冲了过来抱住倪丽雅，“妈，妈妈……你别碰她，谁也不许碰她！”

成秘书看看怒火烧云的萧景欢，又看看扔下了木剑正在委屈巴巴吃手指的倪丽雅。

左右为难。

这时，熟悉的女主人边喊话边快步走过来，“抱歉，都是误会，请大家稍安勿躁，莫北，把电子屏关了。”

闻声，萧景欢才回过神来，范女士已匆匆来到了她面前。

萧景欢越过她往身后看去，哪还有秦素的影子，连范又霆也一起不见了。

萧景欢侧头沉思，轻声问成秘书，“你刚才，看见了姓范的和一个红衣女人吗？”

成秘书扶了扶眼镜，看看原来的地方，也一脸愕然，“咦……刚才还看见的，第一次见到夫人，我还多看了两眼，哎呀原来首席夫人长这么美，简直就是脸面担当啊……”

话音未完，被萧景欢一记阴郁的眼神吓得噤若木鸡，成秘书忙改口，“那，那……要不我去追追看，也许他们有事离开了。”

没点眼力见，萧景欢狠狠又剜了他一眼，若不是自己现在孤掌难鸣，她恨不得立马叫这蠢 货滚蛋。

“废物！”

刚接任没两天的成秘书不明就里，扎实地撞上了枪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4

范女士体贴地告知，“萧老，我替我哥说声抱歉，他临时有紧急要务离开了，刚才随他一同出席的便是那位秦素了吧？对不起，他没告诉我会带她来，而且……”

范女士贴近萧景欢耳边，语气诡异道：“那个女人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狐疑与惊惧承包了萧景欢此刻脸上表情的全部内容，她不动声色，心里却惊涛骇浪——

秦素是真的！还活着！所有人都看见了，说明不是女 鬼，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传闻是真的，传闻是真的！

血海一书就是秦素的杰作，可是，她究竟是如何躲过自己的穷追猛打苟且偷生活至今天的？

是那个男人！是他在帮她！

原来，这么多年，秦素被范又霆藏了起来，他们……在一起。

已经在一起了！

难怪……多年来他对自己始终不为所动、形同陌路，合着秦素这个贱/人一直迷惑着他，一直滋养着他。

萧景欢眼神阴鸷地思索一连串的事件，越串连更多她便越发的寒意攻身。

她刚才就不该犹豫，哪怕是幻觉，她应果断抽出家伙一枪崩了她，让她魂飞魄散，让她再也不能仗着有范又霆的深爱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对这个女人只有赶尽杀绝才能让她安心。

“啊！”范女士蹙眉思忖，“我记起来了，我哥似乎曾经提过这回事，他说他找回她了，我以为他是思念过度，一个死了的人难不成还能复活了？如今看来，却是真的。对不起啊，是我考虑不周……”

“等等！”没等她说完，萧景欢沉声打断，眸色异常阴冷地看向她，“你先告诉我，大屏幕的内容是怎么回事？”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萧景欢知道范女士一定明白怎么回事，这一幕坦白局正是范女士安排的。

5

范女士惊呼，“天哪！难道那律师是秦素的人？你再想想，你身边是否还渗透了秦素的人，我刚才好像看见秦素对倪丽雅打眼色了，不然倪丽雅怎会突然指证你是杀人犯？我都听见了，她说你放火烧了秦家一族上百号人，看来倪丽雅要将脏水全部引到你身上啊……”

“你……”萧景欢惊愕地一瞬不瞬锁住范女士的眸子，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怪异感，却又无法言述哪里怪。

可她心里也清楚，不管倪丽雅真疯假疯，都留不得，正如范女士所言，倪丽雅口没遮拦的疯言乱语，只会将外界的注意力再次引到她身上。

没等萧景欢发话，范女士表情古怪地继续提醒她，“还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刚要合作西环项目，就有人从你家后山挖出那百具骨骸搬到了西环地皮，难道你就一点没想到秦素当年是假死，韬光养晦20年来找你报仇吗？你最近受到的一连串打击，有没有可能是她的杰作？你儿子萧烨为什么架空你权力你想过吗？”

直至此刻，萧景欢心里的不安与惊悸达到了顶峰，不是因为秦素。

而是因为眼前的范女士，突然让她感觉好陌生，她莫名地后脊一阵发凉，因为她，道出了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事。

细思极恐。

萧景欢脸色煞白，定定地盯着范女士那张充满了诡异气息而又有种说不出熟悉感的脸，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或又是被什么念头刺/激到，一阵眩晕感强势袭来。

“你……是谁？”她极力抑制着哆嗦得厉害的已发白的嘴唇问，眼神幽深而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