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禾府风平浪静。

一切与往日无异。

可禾府的男女主人，却很难入眠。

\"相公，我好舍不得林儿呀！又乖又懂事又好学。\"程茹列了一大堆舍不得禾林的理由。

\"夫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相处十年的感情，岂能说断就断。\"禾彤拥着夫人程茹，倚靠在床头上。

\"我却想没有找到禾林的娘，我们还有搪塞的理由。可是，他俩相遇了，这就是缘份呀！\"程茹握着禾彤的右手，头倚在禾彤的胸前。

\"只要林儿好，我们应当成全他才对。\"禾彤的心中，虽然万般舍不得，却又阻挡不了缘聚缘散。

禾林已经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爹娘那宽大的床辅，及床沿精致的雕花。

他披衣下床，来到妹妹的床头，\"妹妹，走，和爹娘一起睡。\"

笑笑正在星数数呢，她听见哥哥一说，马上爬了起来，骨碌滚下床，\"走！\"

\"爹！娘！\"两兄妹的声音传来，惊了禾彤，\"这么晚了，啥事儿\"？

\"你快去看看！\"程茹推着禾林下床。

禾彤赶紧披衣，提着灯笼，走出室外。他怕两兄妹有什么不好的事。

迎面而来的两兄妹和禾彤撞了个正着。

\"爹！\"笑笑拉着禾彤，就朝他们的房间走去。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们俩。\"禾彤指着兄妹俩，百思不解。

\"我们今晚和你们睡！\"兄妹俩异口同声。

\"你们多大啦？\"禾彤仍然不解。

\"我们再大也是爹娘的孩子。爹，你就让我们睡吧。\"禾林撒娇地摇着禾彤提灯笼的手。

\"好了，好了，睡吧。真拗不过你们。\"禾彤和孩子的说话声，又引得程茹下床了。

笑笑跑过去，就扑倒在程茹的怀里，并笑着喊道，\"娘！\"

\"来了好！来了好！我们今晚一起睡！\"程茹抱着笑笑，笑笑在床上打起滚来。

\"相公，再去抱床被子，今晚我要和小棉袄睡啰！\"程茹像个孩子一样高兴。

\"爹，那我是什么呢？\"禾林也想要个暖心的称呼。

\"大拳头，我家林儿已经长大了，是个小小男子汉了。\"禾彤说着，和林儿擂了拳头。

一家四口，安然地睡了一晚前所未有的踏实觉。

天还没亮，可把张妈吓坏了。孩子们呢？

可她又不敢叫醒老爷，夫人。她就在房门外打转。

\"怎么啦？张姐。\"阿桂起床煮早饭，发现张妈有些慌张，着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去。

\"少爷，小姐不见啦！\"张妈附在阿桂的耳朵上说。

\"哈哈！哪有的事，昨晚两兄妹在老爷，夫人房间里呢！\"阿桂哈哈大笑。

\"那就好！那就好！阿弥陀佛！\"张妈悬着的心才落下地来，她双手合掌，不断感恩菩萨。

天刚刚亮，福伯打开大门。两只喜鹊在大门边的围墙上，叽叽地叫个不停。

\"今天老爷又有啥喜事呢？难道是救助之人报恩来了？\"福伯听到喜鹊声，也心情大好地开起了玩笑话。

天气确实不错，一轮朝日红彤彤地在对面山崖上，悬挂着。金色的晨光照射在桔红的大门上，很耀眼。

\"卯时都过了，老爷，夫人还不起床。\"阿桂的早餐做好了，正等他们起来吃呢。

\"哎哟！\"夫人一起惊呼，醒了。原来，笑笑的脚蹬在了程茹的嘴上。她的头在老爷的屁股下。

\"快快！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啦！\"程茹见辰时二刻了，她急得打被子了。

禾林一下坐了起来，\"爹，起床了。\"

\"知道了，林儿。你昨晚就挪呀动的，弄得我都睡不着。\"禾彤懒懒地坐了起来，打起了哈欠。

看着爹的懒样，小棉袄爬了起来，呯地坐在了爹的面前，用手挠着他的腋窝。禾彤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倦意全无。

一阵忙碌之后，禾彤出诊走了，禾林上学去了，禾丹独自在书房学习。禾府又恢复了安静。

程茹依然在做着鞋子，她想为林儿做一双加厚的棉鞋。因为北方冷，抗寒。

街道上，一辆马车轻车熟路地往禾府驶去，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车轱辘的转动有些慢，估计装了沉重的东西。

\"十爷，到了。\"李勇吁地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

时小弟掀帘而下，他大步向前，叩了大门。他的衣着华丽，气宇不凡。阳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福伯探出了身子。

\"请报一下，十爷求见。\"时小弟双手相握，他的食指上，一颗深褐色的犀角板指，镶金描银，在阳光的照射下，古色中难掩奢华。

福伯年岁颇高，近七旬，是禾府的老管家，见多识广。

\"能戴犀角扳指者，非王爷莫属。\"时小弟见福伯的眼神定在他的食指上，心中对皇兄的建议又佩服几分。

第8章 养育之恩

\"瞻儿，极高的身份，对官员是震摄，对百姓是惧怕。我们只需点到为止即可。\"

\"公子，请！\"福伯不敢怠慢。

时小弟却转身对马车夫说，\"奴才，你们俩把车上的粮食搬至府内。\"

\"粮食，我们并没买呀！\"福伯急忙阻止。

\"念你家老爷乐施好善，济贫救苦，以至府中粮仓空虚。这是当今圣上赏赐给你家老爷的。\"时小弟娓娓道明原因。

\"公子怎知府内粮仓空虚？\"福伯听后颇为惊讶，粮仓空虚却又是事实。

\"前日进府之时，恰遇两下人嘀咕你家老爷，‘粮仓见底了，还要救济穷人’。\"时小弟说道。

他看着往府内搬运的一袋袋米面，心中更加敬佩禾彤的仁慈，\"林儿能有此父，也是他的造化。\"

\"公子，请！\"福伯在前引路，时小弟是第二次进府，言语也随便了些。

\"你家老爷着衣朴素，钱应该多用于救济了吧。\"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行医有四不收:家中揭不开锅者，遇重疾返贫者，遇孤寡老人者，遇孤儿寡母者。概不收钱，反而送药。\"福伯说完这些，俩人已至前厅。

\"府上最值钱的，当属这些檐璧雕刻和室内木制摆件了。\"时小弟看到，除了这些，并无很值钱的炫耀之物。

\"这都是前老爷留下的。我们老爷说，再难，也不要变卖先祖的遗业。″福伯边倒茶边说。

\"是的，不得卖祖求荣啊！你家老爷呢？\"时小弟不见禾彤，便问。

\"老爷出诊还未回来，夫人马上过来。\"福伯站在时小弟的座椅对面，候着。

一柱香的功夫，夫人左侧门帘而入。

\"公子久等了。害你这么破费，甚感不安！\"

夫人说完，坐在了时小弟的左下方，\"福伯，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夫人，是不是林儿的身世有着落了？\"时小弟着急地问。

\"是的，昨天在惠山寺遇着他娘了。\"夫人回答。

\"那她现在家住哪里？林儿知道吗？\"时小弟急切地探身问道。

\"她住惠山寺，法号皓空。她认出了林儿的玉佩，林儿不知那是他娘。\"夫人婉婉道来，言语颇为戚然。

\"真是苦了她了，我对不起她。\"时小弟心中悲戚，语气低落。

\"缘来缘去，一切皆有定数。只有林儿接受不了，故没告知实情。\"夫人说了这句话后，心中稍感轻松。

\"夫人潜心养育吾儿十余年，大恩难谢！我想携儿北上，不知夫人意愿如何？\"时小弟知道欧阳娜的去意已决，便想把林儿带在身边。

\"想起教导，自个儿虽然是王爷，但宅宫深苑，勾心斗角，反而没有在禾彤身边安稳。\"

\"血肉至亲，又是不能分开的理由。\"

夫人并不知时小弟的矛盾，她想林儿离开这里，去和他父亲一起生活。他家大业大，总不至于委屈了林儿。

正想到这里，禾彤行医回来，只见他一身简朴的打扮，倒与他的身份十分相符。

时小弟见状，起身相迎。

″令公子久等了，禾某抱歉！\"禾彤双手握拳致意，转身坐在了时小弟的左边。

\"禾先生和夫人能将林儿培养得这么优秀，令本王爷在心中汗颜。养恩浩荡，他日定当重谢！″时小弟决定亮出身份，让林儿选择。他的私心是想让林儿和他走。

禾彤和程茹一听，赶紧起身转跪在他面前。

\"老爷，夫人使不得，请起！请起！\"十王爷弘瞻也立即起身相扶。

十王爷回坐在椅子上，威严顿显。

\"本王爷位列第十，人称十爷弘瞻。因出生在圆明园，也叫圆明园阿哥。\"

时小弟的自报身家，却令夫妇俩十分紧张。心中在想，\"林儿怕是一天也不肯久留了。″

禾彤也是一个自命清高，不攀附富贵之人。他不疾不徐地说，\"林儿能得王爷垂怜，实乃幸事。只是此事得问问林儿意愿，万不可操之过急！\"

禾彤对深宫宅苑的争斗，也略有耳闻。如果整天疲于勾心斗角，即便为了钱财身家，又有何意义。

\"禾先生说得极是，单凭养育之恩，也当细细斟酌。\"十王爷没了往日的骄霸，实乃家中的福晋不是善茬。

\"容我回去禀报皇上，他日再当定夺。\"十王爷起身相告。

\"我当尽力劝说林儿，随王爷前去。\"禾彤听闻\"皇上\"二字，赶紧起身跪下。

禾彤见十王爷径直走向大门外，吓得躬身而送，一直到大门外，\"王爷慢走！\"

禾彤见十王爷的马车远去，才擦擦额头的微汗，长叹一声，\"伴君如伴虎啊！\"

他的心中，为林儿的未来，着实捏了一把汗。

下午，程茹在绣房内绣衣服。因最近针线活做多了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花了。

\"娘，我帮你穿针。\"笑笑一下子夺过针，只见她一手拿针，一手拿线头，眼睛一盱，线过针孔了。

\"娘，怎么不教我绣花呢？只教我简单的针线活。″笑笑蹲在程茹的脚边，看着她针走花成。

\"不会绣花，可以买来用。不会武术，可以买吗？不会知识，可以买吗？买不到吧。所以呢，少学几种，学好，学精才有用。\"

程茹边说边上下取针引线。

\"嗯！娘说的极是。哥哥呢？怎么还没回来？我要和哥哥打拳呢！\"

笑笑说完，便站起身，在程茹面前演练起来。她的拳法干净利落，身形转动灵活。拳过之处皆风声，颇得枪挑一条线的精华。

\"娘，我长大要成为一个女侠，专门劫富济贫。\"笑笑一套心意拳之后落定。

\"好啊！志向不小。劫富不可，自己创造财富，救济穷人才是本事。\"程茹因势利导，生怕女儿走歪。

\"娘，妹妹，我回来了。\"禾林的两腮通红。眉毛似剑，眼如丹凤，嘴阔脸方。

\"林儿，过来，为娘问你几句话。\"程茹招手喊道。

绣房内，程茹放下了衣服。把两兄妹拉至左右边，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林儿，笑笑，你们听好，有两处房子，一处里面金银财宝肉眼可见，一处的金银财宝藏去迷宫里，要付出十分努力才找得到。你们选哪种？\"

\"我选一种。囊中取物，我刚学的成语。\"禾林脱口而出，并没细思程茹出题的深意。

\"娘，我选第二种。正符合我要当女侠的精神和身份！\"笑笑心中的侠女梦，令她兴奋不已。

\"答案都对。只是所得的方式不一样罢了。\"程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现在她要着手准备，林儿离开的所有事宜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离别截日短，孤帆摇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