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丹坐在船舱中，望着爹娘的面庞，在睡眠中透着苍白和憔悴。她的心很疼。这样老在路途中折腾也不是办法。逆水行舟，行程又慢。走了快十二个时辰了，船还在常州。

虽是夜晚，沿岸仍有不少客栈酒肆，亮着灯光。为南来北客，提供落脚休息之地。

将军绻缩在笼子里，眯着小眼睛。禾丹想着它过去的威风，健壮的身躯，柔软闪绿光的翅膀。她看着现在的它，心生歉意。

还有福贵，坐在爹旁边，一副仆人的模样。他本可不风餐露宿的，却一次次为了我们，沤心沥胆。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苍白的脸时隐时现。

福伯，也北上好几日了，不知现身在何处。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在奔波。也不知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受不受得住这劳累奔波？

\"核……哟！核……哟！\"河岸上的纤夫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在夜空中，竟是那么的凄苦。一声声，一步步，尽管歪歪扭扭，却无人掉队。如果真掉队了，也肯定是拼尽了人生的最后一步。或力竭而亡，或吐血而死。

白日里，纤夫们的光膀子，禾丹没来得及细瞧。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即便前进，也犹如雕塑。因为太阳光灼热，纤夫们走得慢。

而这一幕，让在岸上骑马慢走的禾林，见了最真实的场景。

月光下，禾林看着这群纤夫，躬着背，扛着绳，喊着号，或踩于地面乱石，或踏入水洼淤泥，号子声时强时弱。

\"也许，他们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吧。″禾林想着自己的遭遇，有种小巫见大巫之感。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苦？\"

\"为什么又有那么多官员不作为，甚至徇私枉法的贪官呢？″

\"我怎样才能保爹娘的周全？\"

\"我怎样才能保妹妹的周全？″

月光下，清脆的马蹄声很慢，很悠闲，像是在散步似的。

禾林想了很多，\"能力。经济能力，社为官的能力。\"这样才能减苍生之苦，才能保护好家人。

\"仕途，″这条曾经被爹放弃的路，现在又被禾林拾了起来。

\"这和学医一样，也要博览群书，脑子里才有货可用。\"禾林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纤夫的苦难，又添了更多的恻隐之心。

船上，白天的纤夫正躺在甲板上睡觉。一位五旬开外的老人，绻缩着身子，不断地呻吟。他的额头冷汗直冒，呻吟声越来越大。

\"哎哟！哎哟！\"他痛得直打滚。周围的人也无法入睡，纷纷坐了起来。

\"怎么啦！老王。″挨着的李头用手拍着王利的肩部。

王利的脸痛得变了形，没法回答。

\"这深更半夜的，在哪里去找大夫呀？\"大家七嘴八舌，站起来了，吵吵闹闹，看着王利的痛苦样，却又无能为力。

禾丹也听到了异样声，她走到了船尾，见一个老人痛得喊号子。她摸了额头，冰冷。

她问，″哪里痛？\"

\"胃痛。″王利细喘声回答。

″等等，我取针过来。\"禾丹回到船舱，这时，爹娘也醒了。

\"笑笑，要针灸吗？\"禾彤见女儿在找针盒。

\"胃痛，很急。″禾丹边走边应。

\"我也去！″禾彤跟在了女儿的后面。

\"爹，不用。我去去就回。″禾丹说。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众人见王利有救了，纷纷让开一条道。

\"大叔，躺下，平躺。\"王利并没穿衣服，裤子，只穿了条短裤，用烂裤子剪成的短裤。

禾丹将中脘穴用酒精消了毒，又用酒精棉擦拭了银针。然后，她取针中脘穴，刺入1.5寸左右的银针，捻转半分钟。并同时问，\"好些了吗？\"

王利点头。禾丹又同时取胃之合穴，足三里。紧接着，她又吩咐王利，\"吸气收腹。\"如此几回，约半个时辰，王利四肢平展，很轻松。

禾丹收针两穴位后，说，\"好了，没事了。记住，忌生冷躁辣。″

王利点着头，\"好！好！有劳大夫了。\"

\"平时，煮粥熬汤，可放狗骨头在里面，通经和胃的。\"禾丹的话，并没让人信服。

\"真的？\"这些人又议论开来。

\"是煮的，不是蒸的，狗骨头。记住，一次放三四钱就成，狗骨要锤烂哟！\"禾丹先开着玩笑，后又一本正经地说，让人无法怀疑。

\"管它呢，狗骨到处都有。试试也无访。说不定小单方医大病呢！\"几人又说开了。

禾丹看着这群人着实穷苦，于是说，\"明早卯时一刻，我来给大家免费义诊。″

众人见过禾丹的行针技术，佩服得很。

\"真的？太好了。我打从娘肚子出来，可从未号过脉。″不管年长的，年轻的，都兴奋不已。

禾丹见他们白天劳累至极，便安抚大家，\"睡吧，睡吧。明早，人人都会号诊的。我也是想给你们一个好的身体，养家糊口，才有本钱。\"

众人道谢不已，又才各自睡下。

禾丹这才转身，没想碰见爹站在身后。他说，\"不错！可以出师了。\"

\"走吧，爹，睡觉去，睡觉去。\"禾丹推着禾彤，一脸的喜悦。

\"爹，记得叫我，卯时，记得叫我。\"禾丹坐着，准备闭上眼睛，又突然对禾彤说。

船，又归于寂静。

\"大夫，卯时到了。\"一个年轻人，躬着腰轻唤着禾丹。

禾彤醒了，马上拉开纤夫，对他说，\"去吧。去那边等。我让她马上过去。\"

禾彤很怕纤夫拍到了女儿的身体，他很介意，男女授受不亲。

熟睡中的禾丹，确有几分男儿相，很俊很秀气的男儿相。

禾丹自小时候，本就是马大哈的性格。现在，着上男装，配上这种性格，却又讨人喜欢。

她自睡着，睡意正甜，忘了卯时之约。

禾彤望着熟睡中的女儿，想着本不该她担的重任，他轻身站起，朝船尾走去。

\"大夫呢？\"众人早就引颈而望。

\"我就是，不像吗？\"禾彤笑着反问。

\"不信，不像。\"有人见禾彤手指纤细，白皙，转而又说，\"有点像，要不试试？\"

禾彤见众人耽误时间，这才说，\"我是升大夫，昨晚施针的人，是我的孩子。\"

众人面露喜色，\"小大夫就那么厉害，他肯定更行。″

一时，众人争先恐后，都想让自己早日号上，平生的第一次诊脉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