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怨恨这一切，给了众人一个教训，让众人再也不敢随意对他的孩子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但是后果却是，压根没有办法解除大家对于这件事情的怨怼。

自那天后，圣上将自己密封在书房里，整日闭门不出，连上朝也不上了。

一瞬之间，整个故城的风向完全变了。

从前他们爱戴的圣上，如今却变成了杀人狂魔，让人心生怨恨，那些亲眼见到血腥场面的官宦人家，如今都是闭门不出，但这事情，早都传遍了整个故城，那些平民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更是不敢出门。

整个故城，街上人烟稀少，萧条零落。

大家私下里会进行谈论这件事，无非就是圣上有多么多么可怕，让大家闻风丧胆，毕竟在这偌大的天下，还是圣上说了算，他们都只是蝼蚁之辈而已。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是圣上突然变得血腥，吓的根本不敢出来，只能惶惶终日，度日如年，甚至把自己的家底都给搬了出来，偷偷的往城外送，以防万一，随时可以跑路。

沈慕宁经过那天后，也没有出门，是沈耀文下令让整个沈府给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只有日常的吃食之类要运输，其他闲人都不能出去。

当然了，大家也不会非要去送自己的小命直接贸然出去，当然是一直待在安全的府里越好。

表面上大家都十分冷静，还是按时的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在事情没有任何定论之前，压根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就算是逃命，也要有个适当的时机才行。

毕竟，有人贸然卷走府里的财物，直接就血溅当场，死状十分的惨烈。

而且，还是沈耀文亲自杀的。

他当时冷着一张脸，脸上的胡茬并没有多少，但整个人还是一派老气的样子，毕竟年纪也大了，手起刀落却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那是一个雨夜，暴雨狂风乱作，雨水哗哗往下流，没有人敢反抗，一堆下人团团围着那要逃命的小厮，他吓的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特别是沈耀文将刀剑拔出来的那一刻起，刀尖上泛着冰冷的光芒，那小厮仅犹豫了一瞬，惊恐地盯着眼前的刀剑，就立即离开了这人世。

末了，沈耀文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将手中沾满血的剑递给旁边的下人，冷静地说道：“处理干净。”

此事在整个沈府都传遍了，以儆效尤的效果非常好，大家都老老实实的，也没人敢反抗敢出去。

各大世家如今都在观望，皆不敢轻举妄动。

但封府归封府，做什么事情可是拦不住沈慕宁的。

刚开始那几天她确实没有出去，但是后来几天，她就直接从千金阁那边翻了出去，一路上隐藏足迹。

这几天原本也就没人在这，路上都是空荡荡，她扮了个妆容，十分的素净，穿的也是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都没有簪花，只有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而已，压根看不出来是一个千金小姐。

实在是当下故城时局太乱，根本没有人知道究竟在何时出现了一些乱臣贼子，在故城横行霸道，偷鸡摸狗，到处去抢钱，大家人心惶惶，也都不敢上奏此事。

毕竟，此刻的圣上，可比这些抢劫犯要可怕多了。

沈慕宁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圣上杀人这事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刘妈妈肯定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

她一路摸索着，时不时注意到底有没有人跟着她，就这样鬼鬼祟祟的慢慢到了烟花楼。

烟花楼不如往常热闹，虽然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了那些姑娘们，但里面的气氛还是几乎一如往常，大家该喝酒喝酒，该聊天聊天，毕竟，这些祸事暂时还没有到他们头上。

人心就是这样，大多数人都觉得十分的不在意，即便是真的出事，也觉得不会出到自己身上，而是那些顶级的大臣世家们来挡灾的，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仅此而已。

看到大家觥筹交错，沈慕宁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看到刘妈妈，赶忙快步走到她跟前，沈慕宁抬手搀扶着刘妈妈，笑道：“近日生意没减啊!”

刘妈妈嗔笑着轻打了一下沈慕宁的肩膀，也笑道：“是啊，你是不是有事来要问我？”

“刘妈妈当真料事如神，这么快就猜到我有事要问了。”

沈慕宁和刘妈妈边搀扶着边走，一同进了一楼最常去的那个屋子。

刚一落座，门一关上，沈慕宁就开始问刘妈妈细则了。

刘妈妈了然，连连点头。

“其实，你当时在场，也听到圣上说的那话了，但是本质上在于，这件事情，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宠妃，不仅仅是圣上喜爱的女子，更是圣上愿意用一生守护的人。”

刘妈妈说着说着，就开始回忆起前尘往事，还有好些，都是听别人讲述的，虽然不一定正确，但是也是确确实实的达官贵人说的，也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圣上幼年丧母，十分的悲痛，那时他才仅仅十岁，还是众多皇子中的其中一个最瘦小的。

父亲不疼爱，年幼的圣上只有母亲对他好，他只能依托于母爱，在母亲的呵护下成长。

年幼的他，见过太多的被欺凌，不受待见，白眼，甚至被宫女小厮欺负，他的母亲不受宠，也就无济于事。

知道最后，他丧母，这实属意外，在很突然的一天，就发现他的母亲死了，毫无征兆，据说是被人下毒害死了，也有人说是她自己不堪重负自杀了，更有人说是她造化到了，该没了。

圣上十分伤心，悲痛欲绝，他的母亲就是在水井里打捞上来的，于是他也走到水井边，看到水井那一方天地里自己的面容，不禁沉思。

他盯了好久好久，也没想着要走出来。

水井里面的水如墨般吸引人，似乎要把人给卷进去，伴随着水微微荡漾，那效果更是一绝，实在是给人一种要进去的感觉。

在他几乎要被水井里的模样给带偏进去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柔糯糯的声音，轻声叫道：“哥哥。”

他下意识随着声音偏过身子回头望，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他随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这才看到了身边站了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穿的并不俗气，也不想是什么丫鬟之类，也不想宫里的公主，十分的陌生，一脸粉嘟嘟的样子，脸上泛着红光，气色红润，眼睛大大的，手里拿着一个糖葫芦，怯生生地看着他。

虽然胆怯，但是这小姑娘并没有往后退半步，而是直直盯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动不动。

她的眼睫毛很长，整个人灵动有趣，他一下就被吸引到了。

她道：“哥哥，外面更好玩。”

从那之后，她整日都会来找他玩，根本就不腻，日日欢乐的去找他，也丝毫不觉得烦，很开心，异常的开心。

在这期间，他也渐渐开朗起来。

母亲骤然离世，他虽伤心，但也实在没有非要揪着不放，这小姑娘一见到他就开始嘎嘎笑，笑的合不拢嘴，着实可爱，还每次都带来好吃的糖葫芦，糖葫芦上面的水果根本不重样。

这样幼小而纯洁的心灵，是此后再难遇到的。

在那段时光里，这个小姑娘，是圣上唯一的慰藉。

他看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看惯了那些下人们的丑恶嘴脸，看惯了很多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所以，他实在是很在意和这个小姑娘的感情，早日登基，也为了和她在一起。

和这个女子生的这个孩子，是圣上的心头肉，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刘妈妈就这样缓缓叙述道，沈慕宁边听边点头。

其实站在她的角度上，这也实在是情有可原，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有圣上这样的经历，都会视那个女孩为珍宝，实在是阴暗时刻的一束光照了进来，让人觉得明晃晃的亮堂，觉得整个世界都瞬间温暖了起来。

“至于杀人这事，圣上确实做的极端。”最后刘妈妈得出总结。

“确实，这事弄不好只会给自己树敌，况且，为了一个女子失控，实在不是一个君主所为。”

沈慕宁逞一时口舌之快，竟把心里想的这句话顺口给说出来了。

刘妈妈一听她说这话，惊的张大了嘴巴，连忙用手捂住沈慕宁的嘴，慌张地东张西望，惊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沈慕宁猛然被这么一搞，整个人惊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示意刘妈妈自己不会再说。

这下刘妈妈才慢慢放开了捂住沈慕宁嘴的那只手。

“少爷，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有深入的理解，我也知道可以这样想，但是祸从口出啊，千万不要说出来啊!”

刘妈妈真诚地对沈慕宁劝解道。

沈慕宁也同样一脸严肃，对刘妈妈说道：“我知道了，刘妈妈，我以后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只是这件事我实在是不明白，所以才会这样说，可能这只是圣上的想法吧，旁人无法感同身受，只会觉得圣上杀伐果断，简直还是个暴君，一点都不体恤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