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发生的一切孟家可不知道，一家人各自窝在被窝里，睡得安稳又踏实。

半夜崔映香还来过一趟谢孟桥的房间，看她盖得严严实实，没有踢被子把手脚漏出来受冻这才放心。

回屋里孟杨广正靠坐在床头上，身上披着一件军大衣。

“去看小桥了？”

他往边上挪了挪，把暖和的这边让给妻子。

崔映香掀开被子上床，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睡得可好了，脸上红扑扑的，我看着一恍惚，总觉得上次见她都还小呢，怎么一眨眼这么大了。”

“孩子嘛，长得快，敬山他们几个不也是一晃眼就长大了？”孟杨广把妻子的脚夹在自己的脚中间，妻子有些体寒，冬天要是一个人睡，在被子里睡很久都不暖和。

“是啊，一眨眼就长大了。”崔映香看着孟杨广，伸手在他鬓边拂了一下：“我们也老了。”

岁月催人呐。

孟杨广却有不同意见，摁住她的手挑了挑眉，“老没老，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一个翻身压下来，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崔映香赶紧往他胸膛上推了推，脸上通红，“孩子们都睡着呢，别闹。”

“对啊，不是都睡着了，怕什么。”

被子整个罩住人，虽然确实不像年轻时蛮牛一样有力，但孟杨广也够能折腾的，最后他肩膀上被咬了好几口！

“老不老，还嫌不嫌我老？”孟杨广手捏着崔映香的软肉，非要个答案似的。

她几十年如一日，身姿窈窕，生了孩子后也只有腰腹上微微长了点肉，相比于少女时，更多了几分风韵。

崔映香被烦得没法，赶紧抓住他的手告饶，“没老没老，一点都没老。”

夫妻俩温存了一会儿，又说起几个孩子。

孟敬山当兵，孟敬业下乡，家里的三个孩子今年还是只有孟敬水在家过年，崔映香已经给另外两个都寄了东西，年前就能到，正好吃上用上。

孟杨广知道她心里挂记儿子们，安慰道：“等再过两年就都能回来探亲了，敬山和敬业都是在报效国家，咱们应该感到骄傲。”

崔映香没接话。

提起这个她心里有些难受，原本敬山和敬业都是要去当兵的，敬水也找到了工作，谁知道有人暗地里往孟杨广单位投了一封举报信，说他们家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下乡的，明显是在搞特权。

要是没有这封举报信，几个孩子都能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生活，现在敬业下了乡，她表面上说离得不算远，有亲戚在儿子过得也不会差，但身为一个母亲，心里的感受怎么可能跟表现出来的一样豁达。

虽然不能说娇生惯养，但儿子也从来没吃过种地的苦，上回去看他，不仅人晒黑了，还累瘦了一大圈，自己差点都没敢认。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里那些下乡的知青，就没几个回了城的，一想到儿子不但不能当兵，还要在乡下过几年甚至更久，她怎么能不恨那个搞举报的人。

孟杨广察觉到妻子偷偷擦了擦眼角，赶紧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安抚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老三去乡下建设也做得挺好，上回来信不是还说帮着大队搞起了什么蔬菜大棚，男子汉，吃点苦不算什么，多少女孩就喜欢这样能干的，说不准下回探亲，就给咱们带回一个儿媳妇来了。”

“少胡说。”崔映香气得捶他，“结婚知青不能回城，我跟老三都交代了，要是没做好在乡下扎根的打算，就不准招惹姑娘。”

要说还是枕边人了解她，经过这么一打岔，崔映香的情绪确实好了很多。

结婚这么多年，夫妻和睦，什么事丈夫都跟她有商有量，几个孩子虽然都是臭小子，但都算懂事，基本上没怎么让她操过心，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个贴心小棉袄，不过有小桥这个外甥女，乖巧又漂亮，也算弥补了一些心理上的欠缺。

崔映香换了换心情，跟孟杨广盘算起来，“家里还有一些布票，我打算年前都花了，给小桥做两身新衣裳，估计不太够，你明天上班跟单位里的人问问，再换点布票回来。

对了，这事你问别人就行，别找老刘问了，到时候再跟家里那个吵起来，两个孩子也受罪。”

“我都知道的，你就别操心了。”孟杨广无奈，又问道：“老刘媳妇儿还觉得是你把她进公安的事说出去的？没找你吵吧？”

他心里清楚刘福正媳妇难缠，也怕妻子吃亏。

崔映香道：“没，最近估计是自己家里内部矛盾没解决，没来得及开启外部斗争吧。”

说着她往孟杨广身上戳了戳，“我说这事有一半赖你，你可真是个香饽饽啊，人家没能跟你相上亲，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呢。”

“欸欸欸，不兴翻旧账的啊。”孟杨广赶紧举手表衷心，“就是当时走对了桌这事也成不了，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也不会那么快就结婚，咱俩这就叫命中注定。”

“光会贫嘴。”

多大年纪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崔映香嗔他一眼，心里却很受用。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爱的人坚定地说自己是他的有且唯一选择。

说了半天话，时间也不早了，崔映香说道：“行了快睡吧，明天你还上班呢，明早我不在家，你自己煮点饺子吃，要么买油条包子也成。”

“起这么早？要去干什么？”

“昨天楼里周姐跟我说了个消息，说是附近农村有牛摔断了腿治不好了，索性杀来吃肉，肯定要运一部分到咱们城里来，小桥不是爱吃牛肉吗，我跟周姐约好了，早点去，能多买的话就多买点，到时候做点酱牛肉配面条吃。”

孟杨广打了个哈欠，声音困倦中带着揶揄，“小桥小桥，自从小桥来了你心里都是小桥了，又是做衣裳又是买肉的，你这舅妈当得比我这舅舅还亲，敬水就没说你偏心？”

妻子向来对外甥女好，他也就是顺嘴打趣而已。

崔映香顺着话刚想接一声，想到刚才只看了小桥盖没盖好被子，根本没想起过还有一个儿子，含糊道：“睡吧睡吧。”

夫妻谈话到此结束，此时，另一个房间的孟敬水，被冻得半梦半醒地伸手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掉了一半在地上的棉被，满足地往身上一裹，又酣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