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似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王妃何意？”

宁曲尘微微一笑，“林先生没听错，本宫有许多物件需要定做，但只是一些想法，图纸恐怕无法详细绘制，想来唯有先生这样的巧匠，许是能帮本宫制作出来。”

见林谷有几分犹豫，宁曲尘补充道：“不急，先生可以慢慢摸索，所需材料先生尽管提，我自会命人采买，也会招揽一些巧匠给先生做下手。”

林谷面露艰难之色，“非是小民不识抬举，只是，小民不想改为匠籍。”

宁曲尘倒是忘了，在西岭，匠籍是很低末的身份，且一旦入籍，世代不得脱籍。

“先生别误会，本宫不会更改先生身份，先生依旧为民籍。相反，本宫为先生开工坊，先生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报酬可拿。此外，先生亦可亲挑弟子，人手多了，工坊所做的物件若是有富余，还可出售。出售的银子，按利润给先生分成。”

林谷听得认真，心中惊诧。

且不说将来出售物件的利润分成，单单是每月的十两银子，就够他和母亲二人一年的花费了。

“王妃，林谷想问，这样的好事为何选我？可有其他条件？”

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明明是一个赚钱的好办法，明明是我真的需要做很多东西罢了。

见林谷如此谨慎，宁曲尘赶紧在心中琢磨理由，能说西岭我就认识你一个工匠，不想再耽误工夫找人吗？

“林先生，手艺精湛，且为人端正，品性纯良。”宁曲尘想了想所谓的制约条件，“若说制约，只有一个，便是不可将图纸外传。”

林谷重重点头，“好，小民答应王妃，图纸绝不外传！小民可将所言与王妃签字画押。”

“好。”

二人遂将所约定的内容写了下来，双方签字画押。

其实，宁曲尘所想的不过是，将报酬写清楚，以免空口无凭，让林谷心中生疑，不能放开手脚踏实工作。

当然，图纸不外传 ，也非常重要！

毕竟，这个工坊不是心血来潮，将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做，其重要性将比衣局和医馆更甚！

见林谷终于应了下来，宁曲尘心中的大事又算是落听了一件。

又和林谷商量了一下细节，比如……

在哪里买下院落，需要采买那些材料和工具，需要招买多少小厮，需多久能改造成所需的工坊的模样……

宁曲尘拿出二百两银票，“其中十两是预付的这个月报酬，另外一百九十两，先生拿去准备工坊所用，工坊一应事项全权委托给林先生。林先生只需每月初二（宁曲尘本来想说初一，但一想初一是听取风楼工作的日子）来王府将近期的工坊进展汇报给我听即可。若有任何需要，亦可随时来王府找我或者海棠均可。”

转过头，又对海棠叮嘱：“海棠你心细，工坊一应事项，你来辅助林先生。”

海棠点头称是。

林谷拿着银票，眼圈泛红，“王妃就如此信任林谷？”

宁曲尘轻轻一笑，眼中满是信任：“自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按照林先生的想法，放开手脚去干吧，我信你！”

多年来的艰苦生活，让林谷从不苟言笑，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心底。

今日，这种萍水相逢便被深深信任的感觉，让他的内心被什么情愫充得鼓鼓的，强忍住眼泪，郑重地承诺。

飘飘洒洒的雪下了一整天，直到天黑，终于停了。

送走了林谷，宁曲尘叫来正在厨房忙碌着的海棠，这几日丧仪一直是茱萸在身旁照应，海棠则兼顾着京城衣局的事情。

海棠将这几日衣局的情况捡重点逐个汇报，生意还不错，寒桥掌柜很是懂经营之道。

京中的小院前两日海棠去瞧了，很是不错，又买了一些丫鬟小厮，已经在做修缮和打扫了。再过两日，便可住进去了。

医馆的位置是寒桥掌柜帮忙挑的，也位于西市，距离衣局不远。寒大哥说，西市附近没有医馆，且距离近方便东家来往。这两天已经开始布置了，不出半月便可开门营业。

就连烟雨阁又买了几个粗使婆子和外院的丫鬟，都是茱萸海棠一手操办的。

“所用银钱均是我们自己的，没用王府一文钱。”海棠知道宁曲尘的心思，特意说道。

宁曲尘点头，给了海棠大大的赞赏，“嗯，做得好，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和王府无关，要用我们自己的钱。”

汇报完，海棠又去厨房忙活了。七日的丧仪，宁曲尘又消瘦了几分。海棠心疼不已，今晚终于得空，她不放心厨房新来的婆子，便自己动手做些九公主最喜欢的吃食。

须臾，一桌子宁曲尘喜欢的吃食，陆续做好了，又拿出了春天时泡的桃花果酒，主仆四人，和桌而坐。

“今日大雪，我们围炉对饮，倒也别有一番情趣，不过终究少了分烟火气，下次下雪，我们一起涮火锅吧。下雪和火锅最配了。”

宁曲尘说罢，眼前的三人扑闪着贼亮的六只眼睛，发出了灵魂拷问，啥是火锅？

宁曲尘进行了简单科普，三人吞着口水听完，表示下次一定吃火锅。

就在众人刚刚举起杯，还未碰到之时，就听到了孙勇“恭迎王爷”的声音。

武义第一个变了脸，真是会挑时候啊，莫不是闻着味来的？

四人齐齐起身，不情愿地施礼。

萧玄承大喇喇地走进来，不客气地坐在了餐桌旁，“这菜有点……太素了，你们仨，本王准备了六荤六素上好的菜肴，让清风带你们去吃？”

萧玄承用疑问的语气望向武义，只见方才还横目冷对的武义，听到“六荤”两字的时候，就已经两眼放光、转怒为笑了。

“清风……”武义高喊着走了出去。

茱萸和海棠以前对萧玄承十分厌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态度似乎也有了些许的转变。见宁曲尘颔首示意，便也转身和武义一起出去了。

室外一片银白，室内红烛摇曳，二人对坐，空气中有一丝尴尬的暧昧在悄然蔓延。

二人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相互利用、帮忙，再到共患难的战友情，一起分析、推理，共同剖析背后的黑手，到如今，经李乐薨逝一事，两人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信任，甚至还有了几分心有灵犀般的默契。

可二人，在夜晚昏暗的烛光下，一起对桌而食，还是第一次。

“我叫人再点些蜡烛吧，昏暗暗的，看不清楚。”宁曲尘本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可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道。

“王妃想瞧真切本王，直说就是，我离你近些。”萧玄承拽着实木的凳子，刺刺啦啦地靠了过来。

“可够真切了吗？不行的话，我可以再近一点。”

“够了够了，看清楚了。”看着萧玄承不怀好意的笑脸，宁曲尘连忙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