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程桂桂和程三坐上了去海陵的火车。

虽然是秋天，但绿皮火车上仍然燥热无比，像个大焖罐，汗味儿，脚丫子味儿，还有吃食的味道混到了一起，一阵阵地让人作呕。

程桂桂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风透过车厢吹进来，她吸了一口凉气，才把胃里的东西压了下去。

“吃饭吧！”程三提着一包煎饼走了过来。

“我不吃，吃不下！”程桂桂脸色苍白地说。

“我们还要做一天一夜，不吃怎么行呢，这个给你。”程三把大酱熟练地抹到煎饼上，把两颗小葱，撕吧撕吧放到了上面，一卷，一个煎饼卷就成了。

程桂桂看着不禁笑了说；“你是山东人？”

“我娘是山东人，她喜欢吃煎饼！”程三边说边把煎饼递给她。

程桂桂咬了一口，嗯，好吃。

婆婆给她蒸了一锅肉包子，油腻腻的她实在是吃不下。

“座位下面的袋子里，有我婆婆做的包子，肉的，你拿着去吃吧。我吃你的煎饼。”程桂桂蹲靠在晃动的车厢上。

程三没有说话，转身就回去了。

程桂桂毫不在意形象的吃了起来，肚子饿扁了。

吃完后，她抹了抹嘴，不由地笑了，谁会想到，以前做办公室画图的设计师，竟然像个女流浪汉似的，蓬头垢面地吃煎饼。

吃饱了，有些精神了，她去洗漱盆那洗了一把脸，把头发沾着水编了两个麻花辫儿。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些天来这么多事，竟然比以前的肤色更好了呢。

哎！以前是被老板压榨，当骡子当马的，现在是自己主动当骡子当马。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能一样吗！

想着她又笑了。

突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胡子拉碴的，正盯着镜子的程桂桂看。

程桂桂以为他是过来洗手的，赶紧从狭窄的洗漱盆那挪开了身体，那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桂桂，给你水喝！”程三走了过来，说道。

那男人垂了眼，从那里走开了。

程桂桂接过水说：“谢谢，三哥，那个人，有些奇怪呢。”

程桂桂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说，她的心猛的一颤，低声说：“三哥，你的钱呢？”

程三一愣，用手肘夹了夹腋下，压低声音说：“在呢。”

程桂桂这才放了心。

她拿着五千块钱，她和程三每人缝到衣服袋子里两千五。

“没事儿，回去坐着吧！”程桂桂拿着水杯说。

火车上的夜晚很漫长，还不到九点，程桂桂已经靠着靠背，睡了好几觉了。

旁边几个男人光着后背打扑克，旁边放着白酒和啤酒瓶子。

一个乘务员走了过来，呵斥道：“把衣服穿上，火车上不许脱上衣。”

几个汉子赶紧把衣服套上，陪着笑说：“穿上了，穿上了。”

程桂桂闭了眼，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阵惊呼。

“我的钱被偷了，我的钱被偷了！”

程桂桂猛地睁开眼，看到程三的座位空着。

寂静地车厢里一下子翻腾起来，人们睁着惺忪的眼，四处望着，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青年男子，惊慌地翻着座位底下。

“你的钱放哪里了？”一个老者问道。

“就在我兜里放着，哎呀，我都兜被划破了。”男子又一声惊叫。

乘警也过来了，询问情况。

车上的人都暗暗地摸了摸自己的兜，又安慰他：“乘警都来了，还不到站，小偷就在车上，不行个挨个搜身。”

“是呀，小偷真不是人呀。”

人们痛恨地骂着小偷。

程桂桂看着，感叹道，还是八十年代民风淳朴，要是在现代，肯定没有人说话。

程桂桂还记得有个新闻，在火车的软卧车厢里，有男子非礼一个小女孩，同包厢里的人，都假装睡着了，一声不吭。

哎！世态炎凉呀。

程桂桂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程三的影子，去厕所这么半天不回来呀。

乘警把男子带走了解情况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列车员在通报这件事儿，提醒大家看好自己的财物。

又过了一会儿，程三还是没有回来，他去哪里了。

程桂桂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多了。

困乏的人们又昏昏睡了过去。

时针已经指到四点了，程三还没有回来，她不禁有些担心了。

这一路上，程三除了去抽烟，上厕所，没有离开过座位。

他和程桂桂商量好了，尽量不离开座位，这样最安全，可他现在离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这时候，就听远处车厢里一阵骚动，断断续续传出：“打架了，打架了！”

程桂桂站起身，朝那边看过去，啥也看不到。

她朝那边走过去。

这时候，两个人迅速把她和程三的座位给占了。

程桂桂又回去，对那两个人说：“这有人，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人看了她一眼，不满地说：“你又不坐，你回来了，我就还给你。”

程桂桂不想和他们计较，把小桌子上的东西往里推了推。

她穿过一个又一个车厢，叫骂呼喊的声音更大了。

“乘警呢，乘警！流血了，流血了！”有人喊。

“小偷，他是小偷，抓住他！”有人喊。

人们一听是小偷，都精神抖擞起来，众人把两个打架的人围了起来。

程桂桂好不容易走到那节车厢边上，黑压压的人挤满了车厢，她寸步难行。

“不许打架！”警笛声响起，几个乘警迅速跑了过来，他们都汗唧唧的，估计是从火车那头跑过来的。

人们主动闪出一个通路，乘警走了过去，把两个人带走了。

程桂桂踮起脚尖也没有看到，乘警带走的那两个人长的啥样子。

她只好又回到自己的那个车厢，发现两个人已经在她座位上睡着了。

还是不见程三的影子。

他，程三身上有两千五百块钱，这对普通人来说可是巨款呀。

程桂桂无法淡定了，她要去找乘警，让她帮着广播一下程三的名字。

她突然想到，火车中间已经停靠过两次了。

她的心猛地一紧……

列车上的喇叭嘶啦作响，一阵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