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她姨娘哭得这般凄惨，他蹲下身想去帮姨娘擦眼泪，手却被一巴掌拍开。

“你若是见不得我好，你就去和大小姐作对吧，我管不了你姐姐，也管不了你，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姨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随你回去。”娘俩互相搀扶着离开。“可是姨娘，姐姐她掉下山崖，若是不去找……”

“找什么找！”柳姨娘扭过头擦了一把眼泪，“我劝过她多少回，不要和林景琪纠缠不清，不要做妾，死都不要做妾。她不听我的，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我本想来求求大小姐，让她帮你在你父亲面前求个情，可被你这么一闹，你的前途算是彻底废了，算了，大概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姨娘，要不然我带你走吧。我一定可以挣钱养活你。”

“儿大不由娘，你若是想走就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姨娘，对不起，我不走，你别生我的气。”

沐歌收回精神力，转身回了屋。

第二天她去到议事大厅时，方父正在大发雷霆。

而中间跪着的正是昨天去她院中的那对母子。

“父亲。”

“沐歌，你怎么过来了？”在看到她的瞬间，方庄主的火气便降了一分。

“过来转转，父亲这是怎么了？”

“听说他们昨天去找你了？”

沐歌点头，不以为意道，“是因为他们找我，才被罚的？”

“我说过，谁也不可以去打扰你！”

“父亲昨日还说，以后我是方剑山庄的继承人，此话可还作数？”

“当然！”

“那既然我是未来庄主，方剑山庄之人有事找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方庄主一噎，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觉得女儿说的没毛病。

沐歌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柳姨娘，那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也不知她父亲怎么舍得惩罚的。

“都起来吧，该回院子的回院子，该去上课的就去上课，别在这里杵着了。”沐歌说完后看向方庄主，“父亲这样可好？”

“好。”方庄主就如同川剧变脸般，对着沐歌满意一笑后，又怒视着下方的二人，“还不快走！”

柳姨娘感激万分地看了一眼沐歌，然后拉着儿子就起身告退。

方沐阳的身上散发出浓浓的不甘与怨念。

他不明白，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何要被如此区别对待。

而柳姨娘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情绪，仍然在逃过一劫的喜悦情绪之中。

“这次多亏了你大姐姐，我们不仅被免了责罚，你还可以回去上课了，这真的太好了。”

“姨娘，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不是父亲的儿子吗？”

“胡说什么！”柳姨娘将儿子拉到一处无人之地，然后才正视儿子的脸。“你当然是你父亲的儿子。”

“那他为何要这么……”

这么厚此薄彼，对待方沐歌就是爱如珍宝， 对待他就是嗤之以鼻。

难道只因为他是妾室所生吗？

若他不喜欢妾生子，那又为何要将他生出来。

可这样的话他不敢问出口，他怕伤了姨娘的心。

“你在怪你父亲吗？”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讨厌我。”

“你还小，就算娘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儿子不小了，儿子什么都懂。”

柳姨娘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也明白这话若是不说出来，只怕他会陷入魔障无法自拔。

犹豫再三过后，她最后低声轻叹，“走吧，陪姨娘走走。”

想起过去的事情，柳姨娘便吐出一口郁气。

“大小姐的母亲，也就是方剑山庄的大夫人，是你父亲青梅竹马的表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候姨娘是夫人的大丫鬟，我是看着夫人和庄主是如何从情窦初开到互许终身，也是亲眼见证他们许诺相守到白头的。

庄主和夫人婚后确实过得很幸福，很甜蜜。

不到一年夫人就怀有身孕，可是在夫人有孕期间，庄主临幸了爬床的丫鬟。

尽管事后他无比懊悔，也当场杀了那个丫鬟，并下了封口令不得外传，可这件事还是被夫人知道了。

夫人很伤心，很伤心。几乎每天都以泪洗面，那时我们都在不停地安慰她，开导她。

可她却再也没有笑过。

庄主下跪忏悔，发誓以后绝不再犯，可夫人就是不肯原谅他。

庄主一气之下，同时纳了三个姨娘。

他大概是想和夫人赌气，她说只要夫人原谅他，他就不碰那几个女人。

夫人赌气装作不在意。

庄主就故意带着姨娘在夫人面前晃，想引起夫人的注意，希望夫人能多在意他一些。

可他不知晓，他越是这么做，夫人就越疏远他。

尤其是夫人生下大小姐后，全部身心都放在大小姐身上，完全无视了庄主。

庄主便自暴自弃的真的临幸了那几个姨娘。

第一个姨娘怀孕的消息是庄主让人传给夫人听的，可夫人听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庄主见夫人不在意，就突然提出要纳我为妾。

夫人答应了，可我知道夫人是不愿意的。

我当时想过要不要一死了之，全了我和夫人之间的情谊，可姨娘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我不敢死，我想活，想好好活。

我知道庄主根本不喜欢我们，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和夫人赌气，可他不知道，女人生气是会得病的。

夫人在大小姐一岁多时就郁结于心，郁郁而终。

夫人死的那一天，庄主跟疯了一样，抱着夫人的尸身不松手，不吃不喝不睡，就好像要随夫人一同去了一般。

直到大小姐的奶娘，抱着大小姐去找庄主，才让庄主恢复神智。

那一年的庄主刚满十九岁。”

柳姨娘看着池中的鱼，“沐阳，除了大小姐以外，所有的姨娘和孩子都是你父亲用来赌气的工具，他不是不爱你，他是不爱除了夫人和大小姐以外的所有人。”

“既然不爱，为什么还要……还要……”临幸两个字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也许是因为那时太年轻，也许他最爱的是他自己。姨娘也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他对大小姐的在意，都做不得假。”

“沐阳，不要去招惹大小姐，也不要顶撞你父亲，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以后无论你是想留在方剑山庄，还是想离开这里出去闯荡，多学会一些本领，以后才能更好的生活。”

“姨娘，我明白了。”

“好，去吧。”直到方沐阳走得不见人影，她仍然坐在池边，看着里面那些游来游去的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