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冰从公司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到处游逛。

八十年代中期的四九城，还没开始往外扩，更没有后面的几环几环。路上到处是自行车，人力三轮车，跑的最多的就是黄面的，也有少部分的伏尔加，拉达，等稍微高级一点的，价格贵一些的出租车。偶尔有几辆比较豪华的小轿车，机关单位还都习惯按照级别乘坐沪上轿车，四九城吉普等。

记得当年湖水流传这么一个顺口溜叫：

手拿玻璃瓶，

身穿夹克衫

坐着帆布篷

嘴里叼着‘石林’烟

一看就是湖水的*。

这是当年非常形象的。每人都拿着一个玻璃杯子喝水，基本都穿着灰色的夹克衫【里面还穿白衬衣扎领带】。坐的是四九城产的吉普车，招待都是滇南生产的‘’石林‘’牌香烟。

柳一冰也想着现在有钱了，是不是该买辆车代步了，出门办什么事都方便。不过看现在这个情景，就算买了车也开不几回。何况想买辆性能好点的车并不是那么容易。算了，回头再说吧。

柳一冰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事情，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自己四合院方向走。

在一片居民区，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在看什么。

柳一冰也是好奇心作怪，借助自身身体优势三挤两挤就挤进了人群里面，惹得边上的人不满：“小青年，乱挤什么”

柳一冰没理会那些人。理会有什么用，只要一搭茬一回话，这就得争吵不休，算了，我装聋子，不理你。

进去之后一看里面的场面，原来是几个穿着破旧，面黄肌瘦的人在练习拳脚。就是传说中的打把式卖艺。

只见一位年龄稍长一点的手持一面铜锣，敲了一阵停下来之后，身后上来一个四方大脸，满脸威严的汉子，双手抱拳拱手，朝南西北东行了一个四方礼，口中高声喝道：“老少爷们们”

后面几个同伙在帮腔：“嗨！”

“南来北往的乡党们”

“嗨”

“您是年纪长寿的老爷爷‘’

“嗨”

“还是刚入学的小学生”

“嗨”

“您都是在下的老师，给各位老师鞠躬”

说完又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行拱手礼。

“小可鲁省人，自幼跟随师父学过三天拳，”

“嗨”

“踢过两天的腿”

“嗨”

“江湖人送一个小小的绰号，俺叫宋毛猴子”

说着一指身后：“这个是俺兄弟，叫张大傻子，”

那个叫张大傻子的赶紧上前抱拳拱手弯腰鞠躬。

“这个是我兄弟小傻子”

小傻子也赶紧上前一步抱拳拱手。 ，，

“我们兄弟几人初踏贵宝地 ，脚踩富贵街，如今我们兄弟有难，想借助贵宝地，耍上两套拳脚，卖卖力气，赚个仨瓜俩枣，让我们小哥几个吃顿稀粥。”

说着，宋毛猴子右脚一震，地上被震起一片尘土，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做个虚步请拳，朝四周一圈，

接着说：“我们小哥几个，功夫不到，学艺不精。但是我们有膀子力气，请在座的各位老师同行，多多指点，宋毛猴子我再敬各位老师同行，和在场的众明公，您站住了脚，”

“嗨”

“您立住了步”

“嗨 ”

‘’您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u0027\u0027嗨 ”

“我先给诸位练上一套太祖长拳，请各位明公您上眼，您要是感觉我宋毛猴子练的这套小玩意还行，您就扔两个大仔，小哥几个晚上端起粥碗来我们念您的好。”

后边同伴说道：“毛猴子，别光说不练，你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让在场的老师同行，诸位明公们瞧一瞧”

毛猴子笑着说了：“你看吧，我这话有点多了，连我小兄弟都看下去了。俗话说得好，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那是傻把式，我宋毛猴子是连说再练，诸位您就瞧好吧”

说着，把腰里扎的练功带松开，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嗨” 把腰带用力的扎紧了一下，慢慢走到场子中间，云手抱拳，这是太祖拳里最常见的开门礼，接着开练。

各位有所不知，早年间在外地打把式卖艺，初到一个地方得先去拜码头，给当地的比较有名望的拳师递上拜贴，礼下之意就是要在老师的地盘上混口饭吃，还要跟当地的混混交保护费，不然回去给捣乱。

八十年代中期，仍然还有这种跑江湖卖艺的野班子，三五个人一起混个吃喝。虽说不用再去上拜山门贴，不用再拜码头。 但是礼节还是要做到的。

首先行四方礼得拜四方神灵。

再拜当场的重看官。

不管年龄大小一律得行拜师礼，意思是都是我的老师，小弟我功夫不到，学艺不精您各位老师多加原谅。把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做到这些，场上就算练的一般，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

如果没有这一套，你上来就开练，一定有不服气的人来砸场子，你还说不出来什么。

第63章 再收几个师侄

就经常看见有专门找卖艺人的事，揪着一处由头，去找人难看。

一般情况下，卖艺人不想找麻烦，会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不断的承认错误，如果这时候还得理不饶人，就会结下死仇，即便是卖艺人当时吃了亏，以后也还会来报仇雪耻的。

这些都是跑江湖的一些规矩。

宋毛猴子一套太祖长拳练完，收住式，面不红气不粗，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发虚，额头上有一层细汗。

柳一冰不禁暗暗点头，这个宋毛猴子练的不错，有点功力。

接着有有人下场练了一套梢子棍，这可是太祖拳里最经典的器械套路。一般人还真练不了。

两套练完，年龄最小的小傻子双手捧着一面翻过来的铜锣，来给看官们要点赏钱。这是常见的一个套路，每练上一套两套的就停下来要点钱，不然有的人看完就走了，这份力气算是白费了。

柳一冰见小傻子走到自己跟前，就顺手掏出一张十块的钱，放在小傻子捧着的铜锣里。

小傻子从来没见过有人给这么大面额的赏钱。一般都是几分钱，一毛钱，五毛钱，一块钱都很少。

“多谢这位老师您好赏钱，您真敞亮”

柳一冰摆摆手没说话。

小傻子要了一圈，除了柳一冰给的那张十块的，剩下的加起来不到一块钱。

回去小声跟宋毛猴子说：“师兄，那个小青年给了十块钱”说着用手偷偷指了一下柳一冰。

毛猴子说：“我知道了”

一般像这种给大额赏钱的，卖艺人领头的都会专门过去再感谢一下，说几句客套话。

毛猴子来到柳一冰跟前深使一礼：“感谢这位看官，

您大方人大方手，

荣华富贵全都有，

您又年轻长的帅，

祖祖辈辈官帽戴。

您是戴官帽做高官，

不愁吃来不愁穿，

子孝妻贤全家欢……”

柳一冰被毛猴子这个巧嘴说的这一大套夸人的话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示意快去干你的正事去吧。

宋毛猴子又拱拱手才离去。

接下来，几个人又练了一套器械对练双刀对长枪。两个人在场上也是非常的卖力气。

长枪上下翻飞，指上打下，正所谓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

等全部练完，周围所有的看客都走光了，柳一冰还没走，仍然站在原地。

这时，宋毛猴子过来一拱手：“这位小兄弟！我们今天要练的活都练完了，多谢您出手相帮，我宋毛猴子再次感谢。”

柳一冰笑着说：“我看你们兄弟几个练的可都是太祖拳，不知你们有没有师承？”

一般情况下，被陌生人询问师承，是不会说的：“这位小兄弟，您是天上高飞的凤凰，我们是小河里流淌的落叶，我们兄弟几个只是匆匆过客，不便露缝，还请海涵，恕毛猴子无礼了。” 说着又对柳一冰一拱手。

柳一冰见宋毛猴子不愿意透漏，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

双手抱拳做了一个只有太祖拳门里人明白的手势：

“日出东方红似火，

一半照你一半我，

柳氏门人承师恩，

也保家来也保国”

宋毛猴子一见柳一冰做了门里人才明白的手势，知道遇到一个门里的人了，并且一听人家辈分还很高，虽然看着年纪轻轻，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赶紧深使一礼：“太祖拳柳氏传人宋毛猴子拜见同门前辈。恕我毛猴子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兄弟三人都来自冀省保顶府，我们是太祖拳柳氏传人，我们师爷恕个罪说是鲁省人称“梢子柳”的柳成龙。我们师父是师爷在冀省收的五个徒弟中排行最后一个，师父名名讳上宋下虎。我是师父本家的堂侄，门里是师父的三徒弟，这两个是师父的口盟弟子。”

柳一冰说：“既然是同门就好说话了，我是你们师爷的关门弟子，姓柳名一冰”

“吆，我的老天爷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原来是师叔到了，大傻小傻，快过来，快来拜见我们师叔”

三个人站成一排，整理一下身上有些破旧的衣衫，然后同时双手抱拳，弯腰九十度，深鞠一躬：“师叔好”

柳一冰赶紧拉住，：“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宋毛猴子有些不解：“师叔您……？”

柳一冰说：“什么也别说，跟我走，遇到我咱们是缘分，都是门里人，你们听我的”

“好吧，我们听师叔的”

三个人收拾好行李，和那些家伙什，一起跟着柳一冰到了四合院。

狗娃见柳一冰领着几个衣着破旧的人回来，忙问：

“师叔，您这是？”

“狗娃，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冀省来的三兄弟，都是咱门里人，你喊他们师兄就行”

“老宋，这是狗娃，来自晋省，是咱门里人，你们都是师兄弟”

既然是门口人，就好说话了，只要是一个辈分的，不论大小都是师兄弟。

“狗娃，你去买多买点肉食，多买点馒头，今天晚上让你这几个师兄在这里好好吃一顿。”

狗娃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小傻子年龄在二十多岁，正是贪玩的时候：“师叔，我跟狗娃师弟一起吧”

狗娃这次非常大方，直接买了三只烧鸡，六个酱猪蹄 ，五斤猪头肉，一大盘花生米，还专门用五花肉炖了一锅粉条大白菜，一大兜子热腾腾刚出锅的热馒头。看着就那么有食欲。

晚上这一顿几个人吃的那叫一个香，大块的猪头肉，伴着蒜泥。

毛猴子三人估计好几天也没吃个热乎乎的饱饭了。一个个看着桌上的菜腰里直冒光，柳一冰说了一句：“开吃，别客气”

好家伙，人家是真不客气，一人手里先抓个猪蹄，三下五除二就下来肚。

在饥饿和美食面前，暂且顾不上脸面了。

等吃个半饱之后，柳一冰才说：“你们要不要喝点酒？刚才已经有东西垫肚了，喝点吧？”

宋毛猴子不好意思了：“师叔，要不别喝了吧，我们几个也是饿急了，你可别笑话我们”

狗娃说：“你们放心吧，师叔人太好了，我当时好几天没吃饱饭遇到师叔，也是这么吃的，撑的肚子疼了都还想吃”

柳一冰说：“在我这里，你们随便吃喝，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吃完饭狗娃给收拾一间空房，让你这三个师兄先住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毛猴子弟兄三人真的是热泪盈眶，齐声说：“谢谢你师叔”

柳一冰摆摆手：“都别客气，在咱这个门口，我除了辈分比你们大一辈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其他咱们都一样，只要学艺进了柳家门，咱就是一家人。我平时也喊你毛猴子没事吧？”

宋毛猴子憨笑着说：“我这个名字还是师父他老人家给起的，有了这个外号，我都忘了我原来的名字了，这么多年来不论大人小孩都喊我毛猴子，我都习惯了，师叔你尽管喊就是，他们两个大傻子，小傻子也都叫习惯了，谁叫都行，一点问题都没有。狗娃师弟你也随便这么叫我们就是”

“你师父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外号？”柳一冰有些好奇心作祟，就想问个明白。

宋毛猴子苦笑着说：“我从五岁就跟着堂叔就是我师傅练习太祖拳，一直到三十岁，师父嫌我练出来架势都是小架子，跟个猴子差不多，怎么教都还不过来，就随口说了一句：“想我宋老虎竟然收了一个毛猴子徒弟，从此毛猴子这个外号就叫起来了，我听着还感觉很亲切呢。”

“你师父说的对，你练的这个一路太祖拳，确实都是小架，没有显示出来咱们太祖拳的那种大开大合，行云流水的感觉，其实你非常适合练习五路太祖拳，你师父教过你吗？”

“嘿嘿，我师父说过，他老人家只跟师爷学的一路拳，后边那些还没接触过”

“咱们这个太祖拳，只学会一路就能走天下了，有时间我传授一套适合你练习的拳法。如果你有顾虑可以回去请示一下你师父，你师父同意了再跟我学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