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放下你手中的人质！”

从厨房溜出来，手里还抱着个罐头的小哥在发现客厅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后顿感惊吓，举起塑料叉就是一个威吓，妄图先手降敌人一级物攻。

循声而出的其他人也马上发现了沙发上多出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大叔，也以为是追敌摸进家里了，连忙摆出战斗架势。

“怎么了怎么了....”邢涵在最后探出脑袋，在看到“敌人”为谁时愣了愣。

紧接着，邢涵又看到了埋着脸哭得一塌糊涂的林梓兮，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没事，都放着吧，应该是自己人。况且这一位要是敌人的话，我们反抗也没用。”

说完，前后勤部长又缩了回去继续捣鼓自己的黑科技。

顺着邢涵的目光转移，也是被吓了一跳的何星才反应过来，想起林梓兮好像、的确是有个神出鬼没的厉害爹。

也不怪她会忘记这种强力大腿，毕竟根本就指望不上。

在“被叛变”前就保持着亲女儿都联系不上程度的长期失踪人士，唯一的亲人都被打上了通缉犯的身份了也愣是一整年都没个反应，明明是全神州甚至全世界最快的男人，作为一个父亲时却永远不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女儿身边......

这样不靠谱的人，哪怕再强大，也无法给身边的人带去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众人哪怕知晓了来者非敌，也仍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好在，林梓兮也差不多哭清醒了。

“爸...你怎么进来的啊.......是...才找到我吗？”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释放了委屈的林梓兮也是忍不住心生埋怨。作为他的女儿，没有谁比林梓兮更有资格去责怪父亲的姗姗来迟，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我...”原本还想拍拍女儿的头，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安慰她的林东被问的一愣，默默地把手收回。

威名赫赫的「凛冬」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挺拔的腰杆突然间就能看出佝偻的痕迹，眉宇间也露出了本不该在高阶灵能者身上出现的疲态。

许久，低下头不敢再正视女儿的林东才憋出了一句道歉：“对不起，小兮，爸爸又迟到了。”

在亲口说出“迟到”一词后，属于「清洁工」的气势彻底地荡然无存，留在沙发里的好像仅仅只是一个中年失意的父亲，而非帝国至强的一柱。

“上次你急着走，说是有重要的事...现在呢？”林梓兮没有接过父亲的道歉，而是问起了魔都一别的后续。

话语的内容像是责问，林东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敢抬头的老父亲以为自己失去了女儿的信任。但只要他抬起头就能发现，其实林梓兮的眼神中更多地是一种希冀，它由林梓兮记忆中那个英雄父亲的伟岸背影所生，善良且正直的她不会去责怪已发生的过去，她只希望父亲在无法陪伴家人的时间里是有所作为的、是值得她去为之骄傲的。

但在林东的视角里，他所作的一切，在如今女儿委屈的泪水面前都是如此地一文不值。

“我...对不起，爸爸什么都没能做到。”他只能道歉，也只剩下道歉。

客厅里静悄悄的，林梓兮得到了最不想要得到的答案。

她多希望林东能像以前一样——每一次推开家门都能带着令人骄傲的笑容，用打跑坏人、帮助好人、救助无辜者的小小故事当做最好的归家礼物，让自己每一次积攒下来的憋屈与思念都能全部转化为自豪与向往。

每一个女孩的童年里，父亲都会是她们的英雄，在幼小的林梓兮的眼里，爸爸走出家门时的高大背影便是她的人生标杆、未来方向。

但除此之外呢？

“是...是吗？”林梓兮的话语变得有些僵硬，“没事的，爸爸能回来就好。”

“......”林东说不出话，更不敢去看。

中年男人的两只手略带不安地摩挲着膝盖，久违地从迟滞的时间维度中走出，他才注意到这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已破开了好几个洞。

是吗，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错过了这么多吗？妻女的回忆涌起，竟....如此之少。

林东攥紧了手中的布料，被甩开十年之久的痛苦趁其最虚弱的时刻追上了他。

“对不起，爸爸什么都没能守护住....对不起。”

看着父亲痛苦地喃喃自语，林梓兮的心也揪得更紧。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懂父亲。

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不懂”。

林梓兮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问过父亲具体在外面做些什么，或者说来不及问。随着自己的年岁愈发增长，父亲归家的次数与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愈发短暂，往往就是一两句问候，父亲就又推开了家门，徒留一道背影如旧。

如今仔细回忆，又发现父亲的背影之所为伟岸.....仅仅是因为有关父亲的回忆，大多数都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么点丁儿大的小丫头，自然需要抬起头仰望才能看清父亲的背影。

林梓兮想要在回忆的海滩边捡拾名为“爸爸”的贝壳，可越走，俯身的频率却越来越低。她努力地去东拼西凑父亲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陪伴自己的时光，可哪怕她再怎么主观地补砖加瓦，所有零碎的壳片全部加起来......好像也不到一年？

甚至大多数，都是既视感极强的“重复”。

回来，出去，回来，出去。

一次又一次地，让回忆的林梓兮逐渐变得麻木，她还发现了自己不曾注意到的苦涩——母亲为父亲送行时的笑容其实也愈发变得艰难。

英雄般的父亲无疑是林梓兮的标杆。

可惜，就只是标杆。

“爸爸，你真的知道你还有个小女儿，我还有个亲妹妹吗？”这一次，林梓兮的语气是真的在责问。

“我——”直击痛点，林东的表情变得扭曲。

“我知道。”

林梓兮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妈妈呢？”

“她...你妈妈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有秘密任w...”

“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林梓兮厉声呵道，打断了林东下意识的遮掩。

林东张了张口，有些颤颤巍巍的，但还是没说什么。他这时才敢抬起头仔细地观察起眼眶通红、还在使劲憋着泪的女儿的样子，最后又恍惚地点了一下头，略显佝偻的脊背弯得更深。

“我已经长大了，能告诉了我吧？！为什么妈妈会突然离开，为什么在那之后你也一年到头地连一面都见不上，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年突然被污蔑成叛变，为什么...”林梓兮忍不住了，她要把迟来的憋屈与不满发泄。

“为什么，现在才....”

咸味的泪会因为满溢而漏出，但苦涩却不会因此减少。

此时此刻，林梓兮真的是在责问她失职的父亲吗？或许她只是在悲哀吧。

灵能带来的力量强吗？

应该能说是“强”吧。

犹如进化一般，轻易地超越生理极限、彻底告别疾病与衰老、旺盛的生命力更是使得时间难以在灵能者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而灵能者们一旦掌握了灵魂与自我的本质，又能肆意操弄起了现实，改天换地、移山填海等仙神之能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

但就算这样，拥有这般力量的他们.....也会时常感到无力。

将问我强吗？强，成为灵能者还不到一年，他就已经超越了这极少数人中的绝大多数。他不尊常理，一往无前，所有试图阻拦他的愚人都只能成为其刀下亡魂。

林东强吗？强，哪怕在最早成为帝国至强的一批人中，能漫步于时间、杀人于无形的他也是特殊中的特殊。强者不畏迎面而来的风暴，但也不得不去担忧酣睡时的暗刃，他的存在本身便是噩梦降临的预兆。

林梓兮强吗？客观来说，她已经够强了。相比起过去的无能为力，至少她现在拥有了反抗的资本，言灵系的先天优势更是让她比大多数人走得要更舒坦、也快上许多。

但得天独厚的他们无一例外地，正饱受命运的捉弄。

林梓兮有些黯然，甚至是萌生了些许绝望：如果连灵能的存在都不能改变个人悲惨的命运，那我们又该仰仗什么呢？

“对不起....”

可惜，林东不论是作为「凛冬」还是作为父亲，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女儿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从头至尾。”林东又一次抬起头，却还是不敢看向女儿，“各位也都坐下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其实也和帝国如今的情况撇不开关系。”

众人一一落座，林东也理清了思绪，开始从久远的以前说起。

“十四年前，我本以为那只是个惯例的境外侦查行动——”

林东作为「清洁工」中唯一的潜伏能力特化，他最常接到的任务无非是一些侦查外国军事力量分布、窃取机密文件、暗杀恐怖组织头目之类的。当时他的能力还没有那么地“广而为知”，摄像头的排布也没有如今这般密集，那时还没被特别针对的林东是真正的“幽灵”，完成任务对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无数的阴谋与危机还尚未发生就被他轻描淡写地扼杀在摇篮当中。

但那一次有些不一样。

林东接到段鸿转交自「帝枢院」的命令，潜入大不列颠国调查「时钟塔」在短期内频繁动作的原因。

潜入的过程是一如既然的顺利，没有人能发现他，也不可能发现他。

尽管大不列颠国相关的任务一直极少，「时钟塔」也是出了名的老实，林东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直觉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一些线索。

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君主」的阵地又有着诸多古老且诡异的「灵器」加持，饶是林东也花费上了不少时间才得以亲身探入到这些超凡家族的禁地当中。

只不过林东一进去，就知道自己又迟到了。

不仅明显错过了一出好戏，还被这出好戏的尾巴拽上了台——

“那天，一个奄奄一息的娇小妇人撞破了我的「领域」。我还没来得及感到诧异，又发现她居然是个神州人，她在「君主」们的禁地里用一口地道的川蜀口音向我求救....”

“我答应了。可没想到，这就是一连串该死的巧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