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见月夜，这把是不是你打的有问题！”

“对，嗯嗯嗯，是我打的有问题。”

被直呼本名的少女并没有生气，回答敷衍，又带着一丝像是嘲讽的无奈。

即使在里见月夜的眼里，这一次的失误对方的责任起码得占百分之六十，但她也不能说。

因为凌海桃这女人根本经不起挑衅，再加上她那叭叭起来就没个完的小嘴，但凡自己多嘴一句今天晚上都别想安宁了。

可还是好气哦。

“为什么现在还不上凋零，为什么不凋零？现在为什么还不给凋零？为什么还不给？”

“我控一下，我控了你补凋零，凋零呢？凋零呢？为什么不即死那只兔子！上凋零即死那只还在挣扎的兔子啊！”

凌海桃还在复盘上压力。

“嗯嗯嗯，我的我的。”里见月夜的脸色也终于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唉你怎么一点反思都没有的！一年前也是——”凌海桃果然急了。

但里见月夜已经把自己塞进睡袋里并捂住耳朵了。

守株待兔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真的等到一只膘肥体硕的傻兔子就快要走到陷阱的“范围”内...结果因为某人的失手给放跑了。本来饿了好几天就够难受的了，还得被恶人先告状地三百六十度环绕音响折磨，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烦哦，这女人什么时候似啊？’

里见月夜，或者说作为「清洁工·第十二席」的「月读」，在不算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没能带来确切的「死亡」而感到遗憾。

但出乎意料地，耳边本来应再持续至少一个小时的垃圾话提前停了下来。

里见月夜放开塞住耳朵的手，发现周围一片安静，凌海桃这女人居然真的消停下来了。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想着，她马上爬起来想看看是不是天要塌下来了。

只不过里见月夜才起身，就看到了站在山洞口、望着天空一脸惆怅的凌海桃。

哦，原来是提前进入了二阶段的玉玉状态，那没事了。

里见月夜刚想躺回去，可思来想去地还是觉得自己太善良了，才又起身朝着凌海桃走过去。

“怎么，是不是没吃到兔子就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走近了之后，里见月夜又实在是忍不住把原本准备好的安慰的话改成调侃。

看到凌海桃的脸就来气。

可或许今天的凌海桃是真的有些反常，她努努嘴作势欲喷，但最后还是只“唉~”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有点文青且做作地抬头看向夜空。

里见月夜也顺着她的眼神抬头望去，原来凌海桃今天提前开始玉玉的原因是夜空中挂着个满月，搁这睹物伤情呢！

不过....她能理解她。

“一年了，对吧？”

凌海桃没有回应里见月夜，她眼中再也藏不住的忧绪便是最好的回答。

月亮绕泰拉的公转周期是二十八天，但它也在自转，也就是说以月为周期，每天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的位置都是不同的。而对于困住两人的这一狭窄山谷而言，这意味着她们每个月都只能“安全地”看到一次月亮。

换个角度说，每当月亮挂在两人抬头可见的位置时，也代表着她们又被多关了一个月。

那么，是什么山谷能困住两位年轻气盛的「清洁工」，让她们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一整年？

答案是——「黑石矿脉」。

一年前，发生在魔都的「星夜穹顶」之战其实是有个结果的，既然姜述已经在后续时间点里跳了出来，那就说明肯定是他赢了。

可当时「凛冬」、「月读」和「夹竹桃」整整三位清洁工在场，姜述到底是怎么做到扣下两个年轻的、击退一个老的这种豪华战绩的？

而且，当时姜述的「国度」可是已经被失控赶来的将问我用魔剑一剑破开了，空出手的「月读」和不再被阻扰的「夹竹桃」后续完全可以参加到与「凛冬」一同的针对姜述的围剿。

三打一，为什么最后还会是姜述的大胜？

到底是谁的问题？！

事后，以上帝视角复盘，其实三人都有问题。

一念之差，想要借刀杀人的林东选择放纵了姜述即将清除掉「帝枢院」里其他毒瘤的行为，以至于林东在战斗前期根本没出力，被失控的将问我打断并误伤了一波后才全力全开的林东又算是给足了姜述另作准备的时间。

最后导致没有侦查能力（被迫叛变之后失去了官方力量的辅助）的林东被姜述的替身使魔以及伪装能力耍得团团转，更是被支开与另外两人脱节。

然后去而复返的姜述又以净除所总部的其他人作饵，再针对凌海桃和里见月夜能力相性极差的特点使用了特定的「灵器」加以镇压。随后，在趁两人虚弱之时将其扣押至提前开辟好的“牢笼”之内。

这是一片黑石矿脉，也是满载着黑色原石的狭窄幽谷。

幽谷之上的裂隙开口宽度不超过一米，但透过裂隙往下看便会发现它是越深越宽的类型，这般陡峭也几乎断绝了从下面徒手攀岩爬上来的可能。

第七十八章 矿脉牢笼

或许以灵能者的身体素质可以，但前提是峭壁上没有凹凸不平、甚至可以说是尖锐的黑石原矿。

这一小片山谷坐落在神州大陆草野地区极西部的荒原深处，它隐藏着一条尚未被大规模开垦的黑石原矿矿脉，一经发现，便直接被姜述设计成了一个针对「清洁工」的牢笼。

没有经过提纯的「黑石原矿」在大量堆积的情况下会有扩散污染附近无机物的趋势，这意味着「黑石矿脉」会使其产地的环境发生严重的异变，泥土以及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都有可能会带上一定的相似成分而变为黑土、黑石粉尘。

灵能者光是身处其中、就算没有直接碰到黑石原矿也会被吸取大量的灵能，进而陷入虚弱状态。

而这条矿脉又是几乎没被人为挖掘过的原始矿脉，山谷之底的生态环境早就被黑石污染得面目全非，恐怕里面的植物以及生物都在漫长的封闭演化中染上了轻微的矿石病。

绝对的灵能者禁区，不止是呼吸，就连自救的求生行为也会“被”变成作死。

可「清洁工」作为灵能者可能性的顶点，绝对的强者，就算是这种禁地也最多只是“限制”。他们的强大以及韧性足以克服这些微不足道的困难，身体的虚弱不会使得他们的精神与心灵变得同样脆弱。

但姜述会没考虑到这些吗？

这片深谷对于单一的清洁工来说是算不上绝境，但如果额外进行设计专门针对“一对”能力互相克制的清洁工，它就可以是真正意义上的“牢笼”。

姜述为里见月夜与凌海桃开辟了一小块“安全区”——矿脉中的一个山洞，里面经由人工装修隔绝了周围的黑石，还准备了清洗设施、睡眠用具、足量的水以及大量的干粮，甚至是一些闲书。

你以为姜述是好心？还为囚犯提供人道主义的援助？

不，这是一种驯化。

对于身处荒野的两个年轻女孩子来说，不得不接受的“驯化”。

而且，就算里见月夜和凌海桃能忍受荒野求生的苦，选择拒绝姜述黄鼠狼给鸡拜年所准备的假好意，她们也没理由放着这片能隔绝黑石的区域不用。

隔绝黑石，意味着能恢复能力以及超人般的体力，能恢复，又意味着能更快地出去，并且在出去后能击败看守山谷入口的敌人。

是的，每两个月更新一次的、从裂口空降下来的空投补给包证明了上面是一直有人在看守她们二人的。爬上去、脱离黑石矿脉的影响还只是彻底逃出去的第一步，恢复能力与体质是必须的。

但前提是....被困住的不是「月读」+「夹竹桃」的组合。

到这里，姜述的恶意，以及“牢笼”的真相才到来——每两个月降下的补给中会有熟食。

加了料的熟食。

但山谷下面的小兔子小蜥蜴都多少沾点矿石病了，被送来的熟食当然加的就不是什么黑石粉末，那样有些多此一举了不是吗？

所以相反的，被送下来的烤鸭烤鸡里掺的是高浓度的「灵能恢复助剂」，原液。

经过血液合成处理的恢复助剂对于灵能亏虚的人来说是大补，是睡一觉就能元气满满地安眠茶，但它的原液却不是那么平和的东西。

恢复助剂原液也可以使用，也能恢复使用者的灵能，但它的作用却更像是兴奋剂，会使得灵能者在恢复的过程中不自觉地低限度放出灵能或使用能力。

这也没什么，最后恢复的总比溢出浪费掉的要多。

前提是——溢出来的灵能不会带有两种冲突的「属性」，不会是「生命」和「死亡」这种冲突到极点的概念。

里见月夜和凌海桃在第二个月尝过补给空投里的熟食就明白了姜述的恶意。

这不是准备给她们吃的，是用来逼她们的。

强大的「清洁工」本可以忍受、甚至是习惯超过一年以上的饥饿感....如果她们没有每两个月闻到一次烤鸡香味的话，如果山谷里没有可爱且肥硕的小兔子的话。

多个因素加起来，当两个女孩子意识到必须从头到尾地坚定下去的时候...好像已经迟了点。

“一年了啊....按这个恢复速度，我们起码还得再蹲上个半年才能出去吧。”嘴碎的凌海桃最终还是忍不住抱怨。

“要不是你当初想都没想就对着烤鸡屁股咬下去，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出去了！”然后换来了里见月夜的大声质疑。

凌海桃也是一生不弱于人：“你装什么无辜樱花妹，我分你的鸡腿你最后还不是吃掉了！”

“一人一半，结果你才给我留个鸡腿，你.....你还好意思说！！”里见月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忍不住使出能力跟眼前还在叫嚣的女人全面开战。

但想了想自己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那点灵能，又一边气得小脸通红，一边默默地放下拳头。

凌海桃也是拿捏住了这点，搁那笑得猥琐异常。

或许真正困住两人的不是姜述针对人性的玩弄，而是这对冤家的互相折磨。

“算了，不跟你吵！”

“好好好，里见sama。”见越来越逗不起来乐子，凌海桃也换回了一副惆怅的模样，“说认真的，都一年了都没有其他同事来救我们，你觉得我们就算出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希腊奶。”里见月夜没好气地敷衍道，却也忍不住开始多想。

整整十二席「清洁工」，说是这个职位存在的意义是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但其实更多地其实是一种“互给面子”。

不是你够强才能当上「清洁工」，而是你太强了所以才能当上「清洁工」。

太过强大的灵能者如果没有一个明确表态，那么光是他某天突发奇想地想要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都能成为人人自危的重大社会安全问题。「清洁工」这个职位说到底，其实就是帝国的诏安，一种“我尊敬你，你也尊敬我”的官方态度，彼此各退一步、行个方便的双赢。

绝大多数发布给「清洁工」的紧急任务，本质上都是人情的交换——帝国为你的仗义出手打上一个承担官方职责的美名，并支付给你报酬以及荣誉，就这么简单。

当然也不是说「清洁工」们就都是一些趋利而行、无情无义之辈，只是实力高强的他们有得选，有站在绝对中立的容错空间。十二席里，至少有八席是默默无闻，不主动去问他们的业绩就一点声音都没有的那种，一直以来真正长时间活跃在第一线的...或许只有第五席的「凛冬」。

怪事，明明他才是有家室的那个，却比其他人都要勤快。

总之呢，「清洁工」之间的“同事情”并没有这个职位排列的席位数字描述的一般精密，他们不来救「月读」以及「夹竹桃」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他们总归也不是那种坐观龙虎斗、火没烧到自己屁股就坚决不挪地的死板家伙，整整一年都没什么动静....只可能是敌人的强大远超想象。

这种情况下，已经被拿捏过一次的两人就算出去了，又真的能起到什么力挽狂澜的作用吗？

这样的情绪越来越频繁地打击着里见月夜和凌海桃，或许这份迷茫也是“牢笼”的一部分？

但至少今晚，牢笼还尚未彻底驯化两位美少女清洁工。

“我出去后，一定要给那byd姜述的胯下狠狠地来一脚！”

“在这点上，我难得地想要附和你。”

桀骜不驯的她们甚至久违地达成了一致。

但在一年都见不得一次的月圆之夜里，总会有点意外发生。

“聊完了？”听起来距离有点远，但是依然清晰的话语从两人的头上传来。

这还是里见月夜今年第一次听到了除了凌海桃以外的声音。

她又走出去了一些并抬头往上看，发现在隙中圆月的边缘，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向下投出视线。

再然后——

“往后退一点，小心误伤。”

幽蓝的龙影飞起至圆月正中，挥下了手中能将牢笼彻底碾碎的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