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见月夜和凌海桃都是“自然派”，再加上持有概念的完全相反相对，这就决定了她们之间的死斗必然是僵持性的长时间作战。

「生命」与「死亡」的相性之微妙，几乎抹平了这两位「清洁工」之间本来存在的实力差距。

这种情况下，她们所比拼的其实是意志。

她们之间的战斗，已变为用“拳头”充作论点的一场“辩论”，但这场争论没有裁判，最终决定谁能站到最后的，只有坚持到底的“骨气”。

问题就出在这。

比谁先撑不住最终倒下，这种方式的战斗在两个“自然派”的灵能者之间很常见，但这种“常见”，却不应该出现在现在这个节点上。

白烈人麻了。

望着哪怕发生地远在市郊，也能隔着数十公里清晰感应到的灵子环境扰动，某大白老师马上意识到，计划又出岔子了。

按原定规划，和将问我兵分两路之后，白烈这边明面上的先行部队将会再次兵分两路，他和何星会优先跟信田佳奈三人对接东京城的异管局，既是为了了解详情，也是为了排除三位临时队友以及大分城异管局的嫌疑。

而里见月夜作为完全意料外的战力，则没必要多这一步暴露自己存在的步骤，她有着私人的找到自己本家大营的方式，完全可以作为一把奇袭尖刀，直接强有力地削弱敌方的战力就是她最大的作用。

那么不论白烈这边收获如何，不论内鬼是不是真的就在身边，至少里见月夜那边的进度是会一直推进的。

但这边白烈才刚跟东京城异管局的留驻人员，即信田佳奈的亲姐姐信田理纱接头，就看到了市郊的惊天动静。

以及里见月夜的失联。

“这股力量....敌人当中居然有人能和「清洁工」分庭抗争的人？啧，太远了，光凭模糊的感知无法确认更多信息啊，要是老弟还在就好了。”白烈望着远方喃喃道。

他试着从灵子本身分析出更多东西，好方便判断里见月夜那边的情况，但毕竟白烈不似将问我，感知和精密操作并非他的长项。

那就只能专注眼前了。

可惜，白烈这边的进展也不算理想。

信田两姐妹的相见意外地平淡，仅仅是比纯公式化的工作交接要多一些熟络感，整个过程更加自然。而这也意味着，信田佳奈本人确实坦荡，她心里没鬼。

而在信田理纱出示的东京城异管局的信息印证下，大分城交付的档案也没有问题。

现在，至少是现在，白烈他们没有了继续怀疑下去的理由。

何星本想再花些时间，将更多信息掌握到手中，但里见月夜那边的进度受阻显然又使得眼下没了这份余裕。

“没办法了，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不能留给敌人们太多反应的时间。立刻组织反攻吧，就改由我们来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她当即立断。

“嗯，我来打头阵。”白烈点了点头，“就从这里，一路笔直地攻入「蛇心会」的总驻地。”

信田两姐妹也默认了这个决策，连忙退出去整合起了剩余的战力。组织反攻，她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东京城失守的意义不只是土地或象征城市的丢失，很多机密决策文件以及政治要员如果落到敌人手里，可能下一秒洲际导弹群就会划破夜空飞向全世界，最后挑起世界大战。

虽然现在的世界格局因为将问我独当大头而不存在开战的空间，但有些东西，有些主动权被捏在敌人手里终归是个大麻烦。

但「特策组」被击破的新宿无人可用，很难在「蛇心会」的全面包围下坚持过这个夜晚。

异管局/净除所代表的「山口组」必须马上再次地站出来，赶在新宿失守前抢回局势。

而白烈的加入，无疑让夺回作战的成功率大增。

现在敌人的最高战力正与里见月夜僵持，白烈很有自信，对于「清洁工」之下的层次，进化后的他可以说是无敌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夺回作战发起还不超过半小时，以白烈为首的突击小队就已经重新拿下了世田谷，即将以碾压之势直线突破涩谷，那需要支援新宿已近在眼前。

远方的波动仍在僵持，而这边的计划在灵活应变之后似乎一切顺利。

可就在白烈一行即将抵达时，一对奇妙的组合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一个断腿的瘸子，还有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其双手的枪剑武器搭配很是惹眼。

双方马上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白烈欲战的理由十分简单。眼前的这两人是外国人，且明显是灵能者，他甚至认出那个身体健全的俊美男人手中所持的乃是神州大陆并不常见的「灵器」，对方很有可能是来自源地大陆的「眷族」战士。

结合「蛇心会」幕后组成的情报，白烈确定这两人应该就是「君主」一系派出的，负责阻击他们的高端战力。

‘必须全力以赴，谨慎对待。’

这样的想法亦出现在威廉的脑中。

第三十二章 多面受阻

他和芬恩才刚从「蛇心会」连绵不断的骚扰式袭击中脱离，好不容易摆脱纠缠出了新宿范围，本以为是成功甩掉了尾巴，没想到其实是对方有意把自己逼到了另一方的面前。

在这个时间点里能出现在这儿，眼前的无疑是来自异管局/净除所的支援部队。

威廉清楚对方理论上也是「蛇心会」的敌人，但也清楚他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可能。

肤色的差异就已经代表了来处的根本上的不同，在对方看来，自己只可能是入侵祖国、图谋不轨的卑劣外人，与「蛇心会」一样是需要驱逐出去的主要目标。

可能不是敌人，但绝对不可能是友军。

‘只能战斗了！’

不存在能生出信任的土壤，也不可能存在任何构建交流的基础。白烈与威廉两个“传统派”只是一次对视，便默契地战作一块儿，重伤且行动受限的芬恩则是对上了突袭部队的其余灵能者。

而此时，将问我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呃，准确地说，是坐着新干线。

按理来说，这种轨道交通一般就是兵家必争的要地，那些极道组织的首领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控制铁道的重要性，所以当下混乱的霓虹地区，新干线应该是处于停摆状态的。

但「山口组」毕竟是官方，对于城市基础设施的了解与投入要远比那些新兴极道强得多，在先手优势下，他们牢牢地把控住了部分轨道。

至少从福冈到大阪的这条新干线还是能被使用的，再往前到东京的段落，则不太好说。

将问我原先不知道袭击者是用什么交通方式从东京城赶到大分城的，但现在他知道了。

十数分钟前，大分城的车战内，数不清的流民带着半慌乱、半庆幸的神情从列车中涌出，将出站通道挤的水泄不通。而临近轨道上的另一辆列车则要显得冷清得多，月台上只有两队整列的武装士兵在聆听着将领的激励演讲，旁边能随意走动的，都是被调遣出战的灵能者。

一回，一去，截然相反。

而在「锁定」的视野里，那辆即将驶向险地的冷清列车上的倒数第二节的厕所里，一男一女的身形从模糊到清晰。

“太郎，我们逃吧，别回去了！这次的任务就是个陷阱！那些外国佬是想我们死啊，要袭击的目标根本就是个‘怪物’，没可能赢的！”打扮很非主流的不良少女露出了极尽恐惧的表情，略显激动地开口道。

另一个男人也是年纪不大的青年，本就有些不耐烦的他看到对方的这个表现，属于年轻人的那股火气更是上涌：“闭嘴，没用的东西！”

看着眼前不良少女就要哭出声来，他抬起手欲扇，又突然想起此时两人的处境，便改为用力捂住对方的口鼻，并恶狠狠地瞪着她。

青年一边用狠戾的眼神逼迫对方将眼泪咽回去，一边侧耳倾听，在确认了列车走道没有因为对方的动静而产生异动后，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但紧接着又是一顿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事情办砸了？”

被青年的强势所呵住的不良少女反倒清醒了一点，但还是只会咬着牙、拼命地摇头。

“牡蛎，牡蛎desu，我已经不行了。”她双手扒着青年的牛仔皮衣，本能地想要依赖对方，“太郎，我们逃吧！我不要当什么人上人了！”

但青年只是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白痴婆娘，你知道这次机会多么重要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你肯定是怕了，还没到地方就偷跑回来了吧！！！”

“我没有，我有好好地听你的话去到那个地方了！我....我差点被那个‘怪物’杀了！”被误解的不良少女更加崩溃，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说了，叫你安静点！”青年这次毫不犹豫地扇了对方一耳光，但其实他的音量更大，“我真是白照顾你了，明明有那么强的能力，结果胆子却小成这样，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我没有....”不良少女不断地摆着头，终于哭出了声。

“叫你别哭了！”青年又一巴掌，满脸写着愤怒，“都是因为你....”

即使两颊都被打得红肿，不良少女依然没有还手：“我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逃跑吧，那个‘怪物’太恐怖了，要是再遇上的话一定会死的！”

“再说这种骗人的话，我就不要你了！”青年越说越气，也越说越不耐烦。

而他的这句话也显然触及了不良少女无法接受的底线，她甚至一时忘了敌人的恐怖，直接在狭小的列车卫生间内跪下：“不要！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太郎！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对于伴侣如此卑微的姿态，青年只是撇过头无声地啧了一下，然后又冷漠地作出独断：“回去东京后，不论怎么样，就算是需要用到你这贫瘠的身体也好，总之，你得负起任务失败的责任，不要让那些大人生气了。”

“你说什么？”听此，不良少女如遭雷击般地拽住了青年的手腕，“不要啊，我不想去陪那些人....太郎，我爱的是你！我不要这样！”

“够了没有，碧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在摊上我前，你就已经是个谁都能行的破鞋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的第一次明明就是给了你....”

单独的视野中，男女的争吵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列车发动之后，可将问我已经没有了继续关注下去的心情。

“真恶心啊....”强忍着直接隔空把那个人渣捏成肉丸的冲动，将问我选择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怎么了吗？”听到弟弟的喃喃，林梓兮问道。

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风景一定程度上安抚住了将问我不爽的心情，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感叹人类物种的多样性罢了。”

“是看到什么令人不满的东西了吗？”林梓兮感受着权能所传递过来的情绪，有些担忧地关心道。

“算了，先共享一下已知的情报吧。”将问我不想林梓兮担心，强撑起精神转换话题，“首先，就和我们预料的一样，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九州，其实是源自于权能的效果。那个袭击者有个帮手，能力有着光学隐身的效果，估计来的时候就是靠着这种能力混进了撤离的车次。”

“这么粗糙的方式？我还以为至少是「空间传送」呢，毕竟从东京到大分还是有段距离的。”

“车站那边没有装配有足够高精度的灵能监测仪，再加上来去都有官方的灵能者护卫，这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可能。”

“欸，那岂不是漏洞很大？”

“需要抓着这种漏洞才能完成潜行，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实力不行，而实力又对应着能做到事情的上限。”

林梓兮知道将问我什么意思：“是哦，要是足够强的话应该还有更方便、直接的办法。那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要袭击的是谁，都没考虑过袭击之后官方的反应。是觉得任务本身没什么大不了，完成了以后还能用类似的方式溜走吗？”

将问我颔首：“嗯，换句话说，他们确实是被丢出来的‘弃子’。”

“那「蛇心会」这样引起我们的注意力，到底是图啥？觉得称霸东京城太没挑战性，就给自己找了个活爹上强度？”林梓兮的思维有些发散。

“应该就是为了勾引我们去东京城。”

“欸？那我们这....岂不是主动踏进陷阱当中了？”

将问我白了林梓兮一眼：“这不是让袭击的人给带路了吗？这叫将计就计！”

“哦哦，好像也是。”林梓兮有点尴尬，又试着换个话题，“那你现在应该是把目前能偷听到的信息都拿完了，对吧？到大阪之前，他们两个带路的已经提供不了什么额外的东西了？”

“嗯，应该是。”

“那你要不睡会儿？刚才在旅馆房间里，我们说话有吵到你吧？”林梓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将问我可以靠过来。

将问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闭上了眼准备把头靠过去。

可突然地——

“等等，他们要跑！”

将问我皱起眉头，在「锁定」的视野中，那个不良少女哭着挣脱了青年的手，冲出卫生间后就靠着三阶灵能者的巨力强行拉开列车门。

作势欲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