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数公里内，皆是一片空旷。

两位强者的争斗过程十分单调，连带着对地形造成的破坏也很单调——

地表被相对平整地削去数层，站在其中向四周环望，除了石土外再无其他，原始到了极点。

中间躺着的两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看起来也像是原始人，鼻青脸肿、满身灰尘的样子，狼狈至极。

刚才那原原本本的对攻一拳，更是在彼此的脸颊上留下了相似的红肿，双重意义地彻底打破了“颜面”。

里见月夜和凌海桃脚对脚地平躺着，直视夜空中刺目的雷霆也毫不避让视线，好似被打懵了。

也有可能是终于冷静了下来，现在才开始梳理起了为什么会演变成死斗的混乱逻辑。

将问我见状也不急，退出「彗星龙装」的状态看了眼时间，然后用能力拉起泥土塑形并同化为特质钢铁，再进一步地将其变形为大排档塑料椅的形状，随后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坐下，等待剧情cg触发。

少顷，或许是天上的雷电亮度是真的很刺眼，又或许是打到上头的两人终于找回了理智。

凌海桃撇过头：“你啥时候来的。”

“刚刚。”将问我撑着下巴回答，不咸不淡。

“来得比我预想地晚啊，这波你的问题。”凌海桃开始甩锅。

将问我觉得莫名其妙：“这还能怪到我身上？就你们这架势，要是我没赶到的话你们可能真的会打死对方，或者干脆一起死在这。”

“所以才说你来晚了嘛！”

“啊？”

将问我是这个表情：o.0

“我看里见月夜都到了，那多半你也在附近的嘛！那按你的飞行速度，现在才来是不是‘慢了’？”凌海桃义正言辞。

“等等，我理一下....”将问我挠了挠头，“你的意思是，你是以‘我会及时出现并制止你们’为前提跟里见月夜开片儿的？”

“对啊，不然呢？我总不能真把她打死吧？！”凌海桃这吊人居然还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眼神。

这话说的，里见月夜又不爱听了，当即插嘴：“你就那么肯定是你赢？我练格斗可比你勤快得多，打到最后山穷水尽了....肯定还是我！”

“得了吧，就你那樱花妹基因的短胳膊短腿，还能撕得过我？”凌海桃不屑道，认为自己的身体优势很大。

“这倒是。”将问我也觉得最后会是凌海桃小优势胜出。

两人的格斗技在他眼里都是半斤八两的花架子，掰扯到最后多半是御姐身材的凌海桃以臂展和腿长优势占据胜机。

“你怎么还帮她说话！”里见月夜说不过便觉得委屈，“凌海桃就是那个挨千刀的叛徒！”

“嘛，虽然凌海桃出现在这儿很奇怪，但她根本没有背叛我们的理由吧？”将问我说了句中肯话，“而且打也打了，刚才她说的你也听到了....这仅仅是个误会而已。”

里见月夜也只是最后再嘴硬一下，死斗被强行终止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这点了，现在有台阶能顺着下，便也不用再固执己见。

她艰难地抬起头，让视线高过自己的身体：“那你个混蛋凌海桃，为什么要跟我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又为什么骗我们，突然跑来群岛？”

凌海桃也一样抬起头，艰难地跟对方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

但是在看到里见月夜狼狈的样子后，她又破功笑了出来，才抬起的头又枕回地面：“哈哈哈~可能、也许，就是为了看到你这副样子也说不定？”

“你在开什么玩笑？现在是能任你大闹的时候吗！”里见月夜对凌海桃的态度非常不满，甚至是有些愤怒，“上次在魔都的时候也是，要不是你...咳咳！”

说得急了，还呛了一口灰。

“得啦！我来这的原因很简单，并不是只有你在追杀旧敌。而且以前的事情现在还分锅，没意思的。”凌海桃无所谓地摊开手脚作放松状，

“直说了吧——我就是觉得时机刚好合适。反正你看我不爽，我心里也对你有刺，又有将小弟兜底，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你放手厮杀一次。”

“你个疯婆子...”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凌海桃打断了里见月夜的叱骂，“虽然是我挑衅了你，但不由分说地先动手的...好像是你吧？就这样吧，你我心里都明白的。”

“....是明白的，我们之间啊，总归是要厮杀过一场。”里见月夜在短暂的沉默后，承认了。

“那我怎么就不明白呢？”将问我终于有机会插嘴发问。

躺着的两人看向坐着的人。

将问我问出了自己在意的关键：“你们两个因为过往的原因，而彼此心里有道坎过不去需要发泄，这我是听懂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打开心结的方式是‘一决生死’？”

躺着的两人对视一眼，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因为晋升五阶。”

“哦？”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将问我的预料。

第三十七章 晋升条件

她们说的是“因为”，而不是“为了”，就很微妙。

并非“目的”，而是“原因”。这其中的区别，在于追求的是“成果”，还是“结果”。

将问我好像明白了。

“你们....要放弃晋升五阶的机会？”

“怎么可能。”又是异口同声。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凌海桃示意让里见月夜来解释。

里见月夜看出了对方是嫌麻烦，但也没计较：“将问我，对于晋升五阶，大概你也会有差不多的感觉吧？你的能力那么多，又那么厉害，持有的「概念」多半也和我们是一个等级或者更高。”

“‘等级’吗？要这么说的话也对吧，我们持有的概念在位格上是一样的。”将问我表示肯定，但没有多作额外解释，他怕位阶T级的事情被凌海桃听了后大嘴巴传出去。

“嗯，那你应该能理解。晋升五阶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并非‘在一片茫然中寻找契机’，而是‘模模糊糊地有所感应’。”里见月夜接着说，

“对于持有「概念」过于抽象、宽泛的我们而言，晋升五阶的‘天命’反而是可以具体到有着一定条件的‘仪式’。”

这便是为何无数超凡家族为寻求T1位格概念的真相。

「灵肉合一」其实是对已完成状态的一种描述，是从前往后看地简单概括。想要让「灵魂」与「肉体」实现真正的合而为一其实并不如字面般简单，因为严格来说，这种境界象征着一个人的「精神」与「物质」达成统一。

此乃存在形式的跃迁进化，非得是“升华”一词才能够形容其过程之妙。

为什么三阶与五阶之间会分个四阶出来，将「创造界」再分为二？

不就是因为晋升五阶无门可寻，在不得升华的长期积累中，灵魂能量在肉体中的积瘀，因精神的阶段性中小幅度刺激而妥协产生的逆向优化吗？

「领域」的实质，其实就是「权能」在灵能方面的趋向于本质性的优化拓展态，是把已有的潜力落实，而非「国度」那般跃迁质变级别的完全升华。

前者是电脑小白终于成了电脑糕手，可以发挥出主机的全部性能，而后者，则是人脑变电脑，将不可能化作可能。

但学会使用电脑至少还有门路，怎么把电脑装进脑袋里就是纯纯的玄幻了，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四阶灵能者卡在五阶前数十年不得寸进的原因。

就是单纯地，字面意思上的“没办法”。

而持有高位格概念的灵能者，特别是T1级别的持有者，他们会在完成长期积累后逐渐开始感应到属于自己的升华办法。

相当于是修习武功所用到的功法差距——

有些人一本降龙十八掌修到武学宗师就望到了头，想再进一步就必须脱离功法另寻大道；而有些人一开始修的就是仙人遗功，书里最后一页记载的就是已得证飞升的无上妙法，无须你再费神寻道。

但书里的无上妙法也不全是好处，它会很难！

有人没见识过书上写的登天路，心中无他念，便朝观日升、暮视日落一念成仙。尽管巧合，也无从复刻，但多数仙人都是如此成就。

而有的人一旦看到了白纸黑字的路线，心中便容不下其他，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条路。

对于T1位格的概念持有者而言，那冥冥中的感应就是唯一能正常晋升的方法。而这狭隘的“方法”，则会比其他四阶晋升五阶的需求，要困难地多得多。

这亦是一种公平。

“而对于我们来说，对于「生命」与「死亡」来说，对方的存在就是原定‘仪式’之外的最佳捷径！”

里见月夜说的是“捷径”。

“意思是，你们晋升五阶需要完成的条件太过困难？”将问我明白对方的意思。

“是啊。”里见月夜点了点头，“我的话，需要做到‘理解死亡’，具体点就是要真正死过一次。”

仪式的条件虽然模糊，也没有限制旁门左道，但唯独不能在达成条件本身上取巧。

说要‘死一次’，那就是以灵能者、人类、生物等多种大小角度下所共通理解的真正死亡，不能是留半口气又紧急救回来，也不能是空留灵魂换个躯体续命。

像是「焱魔」那样死而复生都不行。

按里见月夜的预测，假如她能完成晋升，五阶的她恐怕就不能称之为“生命”了，而很可能是一种代表着「死亡」的意识体。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还能算是灵能者吗？

「灵肉合一」，合得肉体都没了还搁这“合一”呢。

“至于我的话，比她简单点。”凌海桃也不遮掩，跟着自曝晋升条件，“所谓的‘理解生命’，就是生个孩子。”

“啊？”将问我下意识地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繁衍和传承啦。”凌海桃倒是坦然，一点都不害羞，“不是身上掉下来块肉就行，结合啊、母爱啊、奉献啊什么的，一整套流程都必须是真心的才行。”

“哦哦。”将问我点头，这样说来倒是很合理。

凌海桃又叹了口气：“但对于我来说，这反而比‘死一次’要难。我宁愿变得活不活死不死的，也想像不出我会有孩子的未来。”

她在神智刚发育完满的时候就被亲人骗去当了实验体和灵能血包，这样的经历让她下意识地抗拒疏远“成为母亲”的可能。

“而且多半在生下来后，我的力量也会被孩子分出去大半，晋升五阶的我并不能以个体掌控全部能力。”凌海桃又补上一决定性缺陷。

“哦，mega袋龙嘛，亲子爱特性我熟的。”将问我联想得很快。

“你妈。”凌海桃则是难蚌，“轮到你了！我就不信了，我们俩都这么难，你的难道就轻松了？”

“我的？”将问我被问到了。

说实话，他原本是没什么所谓地感应的，但经过里见月夜和凌海桃这么一提起，现在的确是有模糊地察觉到什么。

“可能是我成为灵能者的时间还短，有点说不太清楚啊....”将问我撑着下巴细细感应了一阵，“我的话，大概是‘不论何种手段，让三我只剩下自我’。”

“欸？！那不就是悖论吗？”里见月夜惊讶道。

「灵肉合一」，单论「精神」一侧的话，完成的象征是「三我（本我、自我、超我）」融合为一，不再有失控兽化的可能（正常情况下）。

但“融合为一”其实很有说法。

这个“一”并没有具体要求结果是什么样的，也不一定必须是以「自我」为主。说到底，三我合一后到底是成了什么，其实大多五阶的“飞升者”自己都很难描述清楚。

另外，还有一个特殊的隐藏条件在——

那就是「三我」在完成融合前不能少任何一个，也无法少任何一个。

要不然「天命会」也不至于天天搁那摆弄「兽化」想着倒反天罡，换着法子地让「本我」和「超我」在灵魂里叠叠乐。要是可能的话，它直接阉割掉其中两个不就行了，随便量产五阶。

所以以正常的、走三我融合的路子出发，将问我的晋升条件是彻底的「悖论」。

只剩下「自我」可以是晋升后的结果，而不能是晋升的条件。

里见月夜和凌海桃的“仪式”再扯，最多也就是目的完成后结果不符初衷，轮到将问我这儿就是......

“你这不是完全卡死了吗？”凌海桃有些激动，好像被卡晋升的是她一样。

“嘛，不过我的身体特殊，再加上我的四阶领域是「兽化领域」，本来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晋升五阶。”将问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是不在乎的，反正注定是要剑走偏锋了。”

这倒是真的。

「领域·忤逆之音」是当时将问我失控兽化的时候获取的扭曲版本，连名字都不是沿袭地「强权武装」了，路线早已彻底歪掉，不可能再延着这条线走回正道。

另外一提，林东也是类似的情况。

理论上，使用过「国度」的他已经强行晋升五阶了，但「兽化国度」是不能在非兽化形态下用出来的，而林东又没法完全拿捏「兽化」，更不可能接受它，就....还是白搭，现在躺病床上相当于是取巧钻漏洞后的还债。

但将问我就还有机会，因为他BUG卡得太多，又是权限狗，可以随便偷鸡。

「龙躯」其实可以算是「自然精灵」的躯体，天生的「灵肉合一」，晋升五阶的需求将问我一开始就满足了一半。

不过将问我觉得，就是因为这肉体部分的一半完成导致了自己的“仪式”变成悖论。

「自然精灵」不能走灵能者的路，一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形态是可能性已确定的“伪物”，二是因为他们先天「灵肉合一」，走的路与灵能者完全相反，是倒行。

那天将问我失控刷新身体状态变回原本的「龙躯」，也相当于是“倒行”了一步，导致正在进行的任务环卡死进而坏档。

但将问我也不担心，他已经找到解决的思路了。

毕竟，这个悖论的仪式.....就只是「概念·自我控制」对应的仪式。

“算了，不说我。所以，你们这是打算走捷径？”将问我不再多想，把话题扯回来。

“准确地说，是把走捷径的想法落实一次，免得以后多想。”凌海桃撇了撇嘴，“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们放弃了五阶也差不多吧....”

“只要「生命」与「死亡」两组对立的概念存在，就能越过自我补完，实现他者补完吗？”将问我有些在意这个。

“不知道，但直觉如此。”里见月夜答道。

将问我点了点头算是完全明白了，最后又问：“那，你们觉得为了晋升而夺取对方的全部，这值得吗？”

里见月夜和凌海桃对视一眼。

“当然是不值得。”又是默契地异口同声。

“但过往的梁木如果一直不管，总会有刺破眼眶的一天。”

“更何况，虽然我们都厌恶那些追逐强大概念的家族，但因缘际会，我们也都多少沾上了点他们的执念。”

“晋升五阶什么的....”

“机会摆在眼前的话....”

“果然还是想不留遗憾的尝试一下啊！/果然还是想拼尽全力地试一试啊！”

说完，两人像是用掉了最后的力气，闭上了眼。

将问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他能接受这种说法和解释，但仍是不能理解这种逻辑与想法。

“所以，你们释然了吗？”

“算是吧。”里见月夜坐了起来。

凌海桃也同样：“打完这一场，不用再去想晋升五阶，也不用再去想里见月夜的出身，说实话...我现在感觉挺轻松的。”

“我们还剩下些力气，不待在一起互相碍事的话应该还能再贡献点力量。”

“就当作是报酬，任你差遣啦！”

将问我只觉得好笑：“两个伤员，还真好意思说.....嗯？！”

忽然地，将问我发现自己覆盖出去的灵能场内出现了大规模的抵抗。

这个感觉是——

兽化者与自然精灵的混合物？

“看来还真有你们能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