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好久不见了吗？不对，应该说是....”

“久疏问候。”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没有戴上白面具，反而是在礼貌问候的间隙随手将面具放到了一旁，就好像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果然又是你在捣鬼，Mr.X！”但它的存在已经证明了来者的身份，这使得林梓兮格外愤怒。

毕竟，导致自己亲妹妹被害的真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到了眼前。

“嗯~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我可是帮你们省略了一系列的麻烦，直接把你们要找的人送到面前了哦！”白挂女双手插兜，俏皮的语气让她看起来像是什么疯狂科学家。

“开什么玩笑...”林梓兮被对方的这个态度刺激到了，“说什么‘帮’，我妈妈现在可是很痛苦的样子啊！！”

权能术式的变化被隐藏在愤怒的质问当中，随着林梓兮的话语落下，原本稳定的无形屏障竟延伸了出去。

空气立刻被撕扯出爆响，沉重而庞大的力量蕴含正疾速接近！

“我死了倒无所谓，但救不了你母亲也可以吗？”几乎是在林梓兮话语最后一个音节完成的瞬间，白挂女紧跟着出声了。

而她的开口，也让那股足以崩碎钢铁与山石的力量停在了离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

劲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与衣服，她自然而熟练地整理着的同时，抢在林梓兮发问前说道：

“嘛，林小姐你这种莽撞的性格真该改一改了，虽然这种性格的你想要钓出来很方便，但现在的你可比以前强多了，一个不小心....”

“你什么意思？”林梓兮皱眉。

“...容易在被钓出水前就把自己给缠死。”

白挂女指向林梓兮身后的仪器显示屏，“那上面的数字那么显眼且不妙，多少还是先注意一下，弄清楚情况再出手吧。能不能解决我不好说，反正这里要是塌了你的母亲绝对不好受。”

林梓兮脸色一黑。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详细查看母亲的状况，但刚才那一下的力道要是结实地打出去了，这个地下空间就算塌不了，那些连接着母亲的精密仪器也多半会受到影响。

‘差点又坏事了！可恶....’想着，怀揣着熟悉的悔意与自责，林梓兮冲到了显示屏边上。

这一举动使得白挂女摇了摇头，即使是她也看不下去了。

虽然自己算不上是战士不太好评价，但这种被言语挑动后就毫不犹豫地把背后暴露给敌人的行为实在是......

这次，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没有再制止林梓兮。而在看到显示屏上的左右信息，以及联系着两边的已变为乱码在不停跳动着的百分比数字后，林梓兮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妈妈，也就是北素心此时的状态不妙。

耳边来自母亲的痛苦呻吟似乎也因此变得更为刺耳。

林梓兮猛地回过头想要与造成这一切的主谋对峙，结果先看到的是正摆出防守架势严阵以待的莫九九的背影，顿时又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性格缺陷。

不过现在也不是能考虑性格问题的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林梓兮再次看向白挂女。

此时她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面貌。

而意外地，那是一张外国人的脸。面部轮廓还有眉眼细节都与神州人截然不同，身高与肤色更是突出，这样的外国女人出现在群岛地区显得异常地不协调。

但考虑到情报中「蛇心会」的幕后组成，林梓兮还是马上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可白挂女却是又趁着这片刻时机再次开口。

她无视了莫九九的敌意姿态，整个人都表现得很放松：“林小姐，就这短短的十几秒，我便发自内心地觉得——你是真的不适合当个「姐姐」呢。”

“什么？！”

或许是话题太过无关，却又恰巧点中了心中一直想要回避的痛点，林梓兮惊讶出声。

这样明显的表现被白挂女尽收眼底，她轻笑着：“看来我是说中了啊，将问我的姐姐....「英雄」所想要倚靠的人似乎并不靠谱呢。”

“你懂什么！”林梓兮再次被激怒，她忍不得敌人三番五次地拿自己的家人用作挑衅。

“不不不....”白挂女伸出一根食指晃摆，“不明白的是父母双全、在满是爱意的家庭中度过童年的你啊。像你这样天真的人....怎么能真正理解将问我呢？”

林梓兮刚想反驳，却又马上被其接下来的话语噎住——

“林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爸爸妈妈都回到你身边的未来里，将问我这个「弟弟」的位置在哪？”

“你又有没有考虑过，你的父亲母亲，如何接纳一个可能间接导致了他们的小女儿死亡的外人成为新的家人？”

林梓兮的大脑开始过载，她确实没来得及想过这个。

白挂女的问话继续：“你又有没有想过，全力以赴地想要帮你找回妈妈的将问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行动？”

“......”林梓兮还是没能回答。

“没想过，甚至是没问过，对吗？”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嗷——你的家庭无法接受本是外人的「弟弟」取代已经死去的「妹妹」。”

“！”

“另外，将问我之所以会这么拼命地帮你找妈妈，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离开你这个「姐姐」的准备。”

“！！！”

“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你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的话语犹如刺穿心脏的尖刀，那一晚斜蹭过心室的骨刃似乎在今天完成了延后的回旋。

林梓兮只感觉有股剧烈的幻痛在胸腔中爆发，又上冲脑门，令她感到一阵晕眩。

但白挂女人的话语还没结束：“林小姐，你知道什么是「姐姐」吗？”

“因为有「弟弟」或「妹妹」的存在，所以才能叫做「姐姐」啊！”还是不等林梓兮回应，她直接自问自答。

“神州有个俗成的成语叫‘长姐如母’，意思是年长的姐姐对于弟弟妹妹们来说就像是母亲一样。”

“可以是如母亲一样拥有着威严，也可以是如母亲一样温柔无限。”

“总而言之，所谓的「姐姐」，天然地就是一个「庇护者」的身份。而这又与「母亲」不同、甚至是超越的是——”

“「姐姐」是同辈，是更加亲近的存在，是血脉更加趋同却走在更前面的，弟弟妹妹们可以看见并触及的「榜样」。”

“而你，林梓兮，上述的这些不论哪一个你都没能做到。”

“毫无疑问，作为「姐姐」的你是失格的。”

“对于缺乏父爱母爱的将问我来说，你林梓兮.....什么都给不了。”

最后的这一句话彻底击穿了林梓兮的心防。

她有心防备对方的阴谋，也知晓此时紧急、绝非是能迷茫多虑的时候，但过往的种种负面情绪似乎被白挂女的话语点燃了，不论她多想维持理智，依然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迷惘。

“喂！蠢女人，收心！”突然地，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梓兮才惊觉自己忘了什么。

这白挂女至少还有个坐电梯下来、再走过来靠近的过程，这个小女孩又是怎么出现的？

而且为什么自己会忽略她？小女孩...难道是「不存世者」？

再回过头，看清小女孩样貌后的林梓兮才恍然，原来是因为对方的脸。

光线太暗了，又被白挂女吸引走了注意力，导致林梓兮第一眼竟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幻视成了将灰。

以至于林梓兮在刚才一直习惯性地默认了小女孩的存在。

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两者的面容其实并不算很像，只是个别关键细节堪称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算不算克隆人地狱笑话），粗看下的第一眼极其容易联想并幻视到将灰身上。

“你管那个妖怪说什么？与其自己胡思乱想，直接找本人问清楚不就好了？”但这小女孩一开口，既视感就完全消散了。

语气上，她要高傲得多，甚至是有点像雌小鬼，和将灰那种带着些许无机感的空灵完全相反。

“你是...「枝杈」？”

“你不是在显示屏上看到了吗？怎么，看不懂洋文？”

这小女孩果然嚣张，还插上腰了。

“我看得懂！那你的意思是，我妈妈其实没事？”林梓兮反驳了一句后语气变得有些雀跃，自己妈妈的状态似乎并不如看起来那样遭。

“身体倒是没事。”小女孩改叉腰为环胸抱臂，“至于精神嘛，早点把我和她的绑定解除的话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林梓兮听了一喜，但白挂女却接着小女孩的话语给出了坏消息——

“反过来说，如果你们不能尽早解除「枝杈」与北素心的连接，那么不止是精神会崩坏，肉体也会跟着败亡。”

“那方法呢？你过来不会是就为了打击人吧？”一直戒备到现在的莫九九出声了，她也猜到了对方亲自露面的原因。

“是啊，正如你所想，我是来给你们一个机会的！”白挂女为聪明人的理解力感到兴奋。

她摊开双臂：

“现在，将问我展开了他的「试炼」，而我也要展开我的「试炼」！他要考验的是人心，而我要考验的，也是人心！”

“从这台仪器失控开始，被「兽化衍生物」污染暴走的「自然精灵」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东京城的大街小巷，无差别地袭击所有人。”

“而判决最后结果的条件是——”

“如果将问我开展的「试炼」失败，那你的母亲就能活下来。”

“如果将问我开展的「试炼」没有失败，那你的母亲就得代替某些人死去。”

“顺带一提，我们的「弟弟」君好像有点口是心非，他其实是希望自己的「试炼」能成功的。哦呀，这可对「姐姐」君的妈妈不太友好呢，可得赶快去劝劝哦！”

“对了！”

“既然都是老朋友了，就再给你们友情附赠一个隐藏条件吧——”

白挂女这时突然捡起了之前被随意放到一边的面具，拿着它朝着脸上贴近。

“如果你们能在将问我的「试炼」时限结束前，杀死「Mr.X」...”

正当话语走向尾声，白面具也即将覆盖住她的脸庞时。

高饱和度的黑蓝亮光自上而下地穿透大地的阻碍，将白挂女人的身形吞没殆尽，唯有天上狂雷的耀白光芒通过圆洞洒下。

在地下凑近了看，像是一轮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