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恩」的能力之所以强大，原因其实和林东的情况差不多。

同样是仅持有T3位阶的下位概念，就因为作为界限亲和者的他们能够触及「时间」的本质，能力的表现以及上限便一下子提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芬恩的「复现荣光」，其最常规且最多变的展现形式就是人们一般认识中的“时光倒流”。

但要注意的是，「界限：时间」所具有的最优先规则是“永远向前”。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此刻与下一刻永远在交替。没有人能够改变或回到「过去」，「现在」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唯有「未来」才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这就是「界限：时间」不容动摇的铁则。

所以，哪怕「概念·倒退」所引导出的力量在表现上再像“时光倒流”，它的本质也绝不可能是不被允许的「时间逆行」。

这份能力的本质其实很好理解，就像是倒放的视频——

并不是时间在倒退，而是一段时间内的「事象变化」以完全相反的顺序，在正常流向的时间线中进行逆重复。

“1、2、3”的之后，不是跳回已经数过的“1”再重新数到“3”，而是在该数“4”的时候逆重复，结果是“1、2、3、3、2、1”。

艾妲借着将问我之手于跨年夜施展的救济神迹，其实也是这个原理。

也正因为「支配」的力量能够完全替代甚至是碾压「倒退」，所以直到艾妲主动放弃力量前，「时钟塔」所掌握的某大不列颠最强战士也只能是低人一头。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既然艾妲已经跌落神坛，再不受人压制的芬恩为什么会伤残至此？

按理来说，有着「复现荣光」的他除非是能力被破解，或者被碾压秒杀，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负伤”的情况。

但事实就是，如今的芬恩少了一腿、折了一臂，逃离源地大陆都一个多月了居然都还没能恢复。

这就是「支配」与「倒退」的差距所在，看似离谱的「权能·复现荣光」其实也有着致命的缺陷。

“救不了。”

在芬恩摇头之后，威廉转身向林梓兮翻译了这个坏消息。

“也不怕你们知道，团长他的能力有个缺点——尽管可以将已发生的事情倒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在未知的情况下直接看到「过去」。”

“啊，倒不是说‘没看到/没看过的事情’就不能用能力去倒转，但精度什么的肯定是很差。”

威廉说完，旁边的芬恩跟着点了点头。

他的「复现荣光」，其最大的限制就是没有任何情报获取能力，它就是单纯地用于逆转事象的工具，而非是整套技术原理，能力本身并不能让芬恩从零开始提前知道将要逆转的过程详情。

芬恩可以决定的只有能力的作用对象和范围，以及能力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也就是说，在完全不知道北素心被做了什么的情况下，贸然对其身体状态进行倒转并不一定能得到好结果。

但莫九九发现了盲点：“既然逆转身体状态的这个过程在「时间」上是正向的，那这个逆转的过程本身，是不是也可以逆转？”

她的意思是，以未知为前提，虽然不知道事象开始倒转后会发生些什么，但这个倒转的过程在开始之后，已经倒转的那部分就变成已知的了，那这部分已知的便可以更加精准地再倒转回去。

不是完全未知的“赌”，而是摸着石头过河，随时都可以后退的“尝试”。

只要一点一点地倒转北素心的身体状态，稍有不对再反向倒回去，那么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患者的安全其实是可以保障的。

莫九九的这个思路不算难想到，所以她认为芬恩不该如此直接地判断“救不了”。

只是对于这个巧思，白烈竟还要先对方一步否认：“唉，「灵能」虽然堪称万能，可以轻易地创造奇迹，但奇迹也并非是凭空诞生、毫无代价的。”

威廉也跟着颔首：“团长的能力，正因为在时间尺度上始终是正向的，所以倒转的过程也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的....”

“但只是为了维持身体健康的话...”林梓兮试着再争取。

“问题就出在这儿。”威廉再次无奈道，“只是‘身体健康’的话，尝试性的进行重复逆转确实可以做到。但令堂这个样子....显然肉体方面的糟糕才是延伸附属，真正的‘病因’乃是作用在她身上的未知能力。”

这便是「倒退」的另一个不算缺陷的缺陷。

因为位阶仅仅是T3，权能又无法支持相关方面的深入开发，所以芬恩的「复现荣光」是无法对灵能者的「灵魂」生效的。

即使他只要付出足够多的灵能，不论是肉体伤痛还是能量消耗，物理现象还是权能超凡，皆可以轻易逆转。

但已经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事象倒转的不断重复，其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在循环往复之间，那真正关键的核心之物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殆尽。

第四十二章 为什么

取巧的尝试救不了北素心，只会让她的灵魂与精神在肉体状态的不断翻转中加速崩溃。

“....如果是直接对‘病灶’，也就是导致我妈妈变成现在这样的能力本身进行倒转呢？”才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林梓兮有些急了，

“直接将那份‘异物’倒转到尚没有作用到我妈妈身上的时候，能做到吗？”

威廉听了，虽然对此不太乐观，但还是转头用英文尽可能准确地转述给了芬恩。

芬恩什么都没说，仍是摇头。

“.....好吧，其实刚才就已经说明清楚了。因为是‘未知’，所以即使是我的团长也没办法做到那么精准的操作。”威廉很诚恳，也很无奈，

“抱歉，我们很想帮上忙，但是....”

威廉这时候突然想到了艾妲拉姆，如果是那位被称为“支配者”的女士，这种程度的精密操作想必对她来说也不过如此。

但可惜，那一位不仅远在天边，还早就放弃了自己的无上伟力。

“喂，我说，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绕圈子？”

突然响起的话语中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语气，令人直观地感受到了说话者的高傲与自我。

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又不知什么时候再度出现的「枝杈」开口了：

“能做到的人不就在那里吗？能把「极源龙脉」挂到天上的人，会解决不了那么一点小问题？”

小女孩叉着腰，脸上的困惑不似作假，她是真的觉得众人耗在这儿是浪费时间。

她指向雷鸣最为狂躁的地方：“赶紧找到将问我，然后把一切麻烦都打包给他不就完事了？”

“可....”

林梓兮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又想起刚才自己看到黑蓝光炮与将灰时的心情起伏，又默默地将话语咽了回去。

不可否认，她这个当「姐姐」的确实是在依赖着「弟弟」，且已经养成了习惯。

她什么都给不了将问我，而将问我却总是能满足她许多。

X先生说得...似乎没错。

“别可是了，抓紧时间，反正就你们这点臭鱼烂虾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说到这时「枝杈」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用词很重。

别以为只有大声喊痛的人才伤得重，跟北素心绑在一块的「枝杈」其实状态也很差。

要是北素心噶了，「枝杈」这个才诞生不久的意识也会连带着一起消散，进而导致整个群岛地区的「始源之地」一齐失控。

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今天会沉下去的不止是东京城，死的也不止是「试炼」中的自甘堕落者。

所以「枝杈」其实比谁都急，巴不得马上传送接闪现过去一把抱住大爹的腿，跪下来求他赶紧去解决X先生弄出来的破事儿。

“快走快走！”

“不对！不太对劲.....”但白烈突然又高声呵停了被小女孩说动的众人。

他瞟了一眼角落中仍在涌动着的阴暗，又抬头看向了耀眼的雷光：“为什么都这样了....将问我还没有撤去能力？”

视角再转回将问我这边——

在无头的透明人型试图抬起手的一瞬间，蓝色的灵能光粒便残留在了祂与将问我之间的空气当中。

而以亚光速接近的，乃是带着「切断」之力的龙爪贯手，直袭向那看似不存在的心脏所在之地！

见面即杀招，将问我毫不犹豫地用出了目前效果最好的初见瞬杀组合技。

这一击只会比在咸阳城杀姜述那时更快！

经由一个多月的专门练习，将问我对于光化的应用已是驾轻就熟，已经能够做到在亚光速的移动中保持足够的动作精密度，使其更加多变，威胁更大！

至此，无法预判，防备无用。

当目标看见残留的光粒在路径上飘散时，其头颅或心脏理应已被摘下。

当将问我所注重的效率被放在杀人这件事本身上时，他便是「死」的化身，「生」的终点，没有人能逃掉他所带来的毁灭。

但唯独这透明，是例外中的例外。

只见，本该击碎其“外壳”、然后直达本质的「切断」之光熄灭，如剑枪一般的前冲贯手竟被透明的表皮“挡了”下来。

将问我瞳孔一缩。

介于前例，他有做好「切断」无效的心理准备，但也有考虑过对方身体的“透明”可能是真的通透，自己的手会直接穿过去的情况。

但事实远比他预料的惊人。

面前的祂是有实体的，自己的贯手戳凹了祂的透明皮肤就是证据。

但也仅此而已！

令将问我感到意外的，是手上的攻击并没有带来任何力反馈！

不仅如此，这一下的力道可以说是将问我在没用「龙装」的状态下的全力了，但祂不仅承受住了攻击而不动分毫，甚至还“吞掉”了碰撞的余波，将动能转换对周围环境的影响减少到了零！

将问我感觉自己的攻击就像是飞虫撞进了大海，连一丝水花都溅不起来。

而大海本身，也不会发觉有只虫子掉进了水里。

祂没有头，无法观测其表情，但将问我直觉祂此时应该是懵的，祂无法理解自己的攻击行为。

或者说，祂知不知道这是攻击，有没有“攻击/被攻击”的概念都不一定。

所以，祂没有对将问我的动作起反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维持着当下的状态抬起那只本该抬起的右手。

“啧，真是被小瞧了啊。”但敌人这样的表现反而激起了将问我的凶性。

右手从对方的胸腔中拔出，收回腰间蓄势，左手伸出抓住那正抬起的透明右手的拇指，逆关节反压的同时拉着对方的手臂朝外——

正如将问我此番操作所设想的，透明人型的右半身直接被拉倒，右腿被迫向前屈膝跪倒以维持平衡。

但这样的下意识反应，会侧面暴露出整个胸口以及上半身。

于此同时，将问我的身形拔高至二米五，银色的龙鳞在雷光的反射中熠熠生辉。

黑蓝的雷电与跳跃的蓝白光粒缠绕在银龙拉开的右臂之上，血肉中的灵能被激化到了无法承担的极限之外，而下一瞬间，这股恢宏的力量将被以近似光芒洒落大地的速度击出。

“果然，用了「人型」，就要承担「人」的缺陷吗？那么.....”

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光芒短暂划过，在仿佛停滞的静寂间，拳锋精准地触及了透明人型胸腔处尚未恢复平整的凹槽。

“「一线」。”

力之极致，就这么被灌入到了相对渺小的孔洞内。

鲜红喷洒，但却不是来自于那透明的躯体，因为即使是将问我的「龙躯」，也不能承担住这堪称舍身的一拳。

即便是在出拳的时候，将问我已经把整只右臂都同化为了特质钢铁，也只是勉强让拳头在触及对方之前不会先一步自我崩解。

而就在触及的一瞬间，将问我的右臂便消失了。

这样大的“代价”，其结果....

当然是好的。

那透明人型终于不复原本的全无所谓，而是被这一拳干脆地打得身形震动，原本稳定的透明轮廓都因此变得扭曲了起来。

“轰隆——”

地震一般的脉动之响，在碰撞发生的两秒后才迟迟赶到。

气流被撞散，大地在开裂，仿佛是容纳了这份力量存在的星球本身在悲鸣着。

透明人型空置的左手仍是不动于衷，没有去试着护住心口，似乎是不知道“痛”为何物。但祂以胸腔为中心的不自觉颤抖，已暴露了祂的软弱。

“这就不行了？”

在血液飞出的瞬间，银龙的右臂便已经恢复完毕。

而此时，那只披挂着银鳞的右臂正再一次地逐渐变为更加森冷的金属黑，雷电与光粒亦重新缠绕其上。

这一次的蓄势中，将问我确认了透明人型感知外界并不需要头部或五官的事实。

因为祂正试着躲避，正试着挣脱。

祂在害怕。

祂想逃。

但从天上落下的狂闪，还有喷涌而出的光柱堵住了祂的全部去路，要祂不许逃避。

“轰隆！！！”

这是第二拳，还有第三、第四......

不知过了多久，将问我手中攥着的透明人型不再反抗，身上的轮廓变得越来越虚幻，在不知道第多少拳预备轰出去前，祂便悄然消散在了烟尘间。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响起，拉回了将问我的注意力。

他松开握紧的拳，看向声音的来处。

“精彩！太精彩了！”

身着全套纯白西装，戴着白手套与白高帽的男人站立在破败的土地上，尘土却不能玷污他的优雅半点。

他就如同在晚宴上向主人致贺的贵族宾客一般：“能用蛮力硬生生地将TA的化身揍到自愿...啊不，被迫消散！该说不愧是你吗，象征着毁灭本身的「凶星」——将问我！”

将问我看清了他的样貌。

是不认识的脸，但将问我已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呼....”所以就只是叹气，将问我没再看向男人那边。

“果然是不欢迎我吗？”但男人也不为这般态度感到恼怒，反而主动替将问我解释道，

“啊~毕竟，是我打搅了属于你的「试炼」嘛，你就算对此生气，甚至是想杀了我也是很正常的哦！”

将问我不吃这种低劣的挑衅，但沉默中，银鳞缝隙中传出的呼啸声正逐渐高昂。

但男人，还是那副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玩味表情。

“我啊...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真的很想知道你此刻的想法。”

“将问我，为什么你的「试炼」已经因我而崩塌，却还是没有撤走天上的雷霆呢？”

“是因为...你不再对「人」怀揣幻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