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怔住了，她突然松手了。

她就这么呆坐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小乞丐。

片刻后，她捡起了小乞丐落在地上的刀子，眼中没有怜悯亦没有犹豫。

“好，我就用这把刀子杀了你。

你说的不错，我们都死了，在那个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现在，轮到你了！”

语毕，她举着刀子就朝着小乞丐刺了过去。

小乞丐没有躲闪，只是因为恐惧，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刺啦~”匕首入肉的声音传来。

小乞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原来被刀刺在心口，真的不觉得疼就死了啊。

只是为何人死了，还有意识呢？

小乞丐缓缓睁开眼，想要看一看自己死前凄惨的样子。

然而，和那夜自己刚睁眼一样，自己身前有个人影，一个男人的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那个男人是正对着自己，举着刀要杀自己。

而今夜，这个男人背对着自己，他在保护自己，为自己挡下了这一刀。

“楚，楚渊……”小乞丐哭了，哭得很伤心，声音哽咽。

红娘也是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楚渊，刀子已经刺入楚渊的大腿了。

因为小乞丐个子矮，又跌坐在地上，所以他刺小乞丐心口的位置，刚好是楚渊的腿。

“你是谁？”红娘愣愣的看着楚渊。

楚渊没有回话，而是抬手，猛地一巴掌甩在红娘的脸上。

“啪~”红娘直接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嘴角都流出了血。

“你打我？”红娘或许是被打懵了，诧异的看向楚渊。

“啪~”又一个巴掌落在了红娘的脸上。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红娘怒了，她冲过来，张牙舞爪要跟楚渊拼命。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流落风尘的女人，她最大的本事是讨好男人，而不是打架。

楚渊抡圆了膀子，全力一巴掌扇在红娘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震得楚渊手臂发疼，红娘更是直接被扇得倒飞了出去。

红娘砸入杂物堆中，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响。

良久，良久，红娘艰难起身。

她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怨毒的瞪着楚渊：“你到底是谁？”

自从入了这天香楼后，她就再也未能出去过。

虽然听客人们常谈起过一个楚先生，但那个楚先生不来天香楼，她也就不知道。

楚渊回头看向泪眼模糊的小乞丐，旋即转头看向红娘：“我是她爹！”

“她爹？”红娘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她爹？她是我生的，她爹是谁我能不知道？

她爹早就死了，她亲手杀的，你认她当闺女，怎么，你也闲命长了？”

小乞丐在楚渊背后，攥紧了拳头，低下了头。

她的眸子中满是依恋不舍，可那依恋不舍，却慢慢被晦暗吞噬。

自己本就不该高攀那些东西，自己亲手杀了爹，楚渊这样正直的人，肯定不会再留下自己了吧？

“命这种东西……”楚渊看着红娘：“老子这辈子，信鬼神，信科学，就唯独不信命。

人这辈子，最值钱的是命，最不值钱的也是命！”

红娘的眼神越发怨毒：“你给我滚开，她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要杀要剐，我说了算！”

这句话，彻底的触怒了楚渊。

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要杀要剐你说了算？

若是自己那从未知晓的生母说出这样的话，楚渊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给她一巴掌。

生而不养，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生死。

自你抛弃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死了，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那也是重活一世，生死与你何干？

楚渊什么话也没说，拖着受伤的腿缓步朝着红娘靠近。

红娘畏惧了，跌坐在地不断往后退去，冰冷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去路。

楚渊蹲下身，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亦如她先前掐住小乞丐脖子那般。

楚渊的力气越来越大，窒息感不断侵蚀着红娘的意识。

本能的抗拒着，她尖锐的指甲嵌入楚渊手背的皮肉，使劲的抓挠。

就在红娘快要因窒息而亡的时候，楚渊开口了：“你说了不算，任何人都说了不算。

人人生而平等的东西就这条命了，所以这条命不容玷污，唯有自己说了算，任何人说了都不算，就算你是皇帝老子说了也不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代社会就是这样，楚渊说出这样的话异常的大逆不道，很有可能因为一句话便迎来杀身之祸。

好在这里并无他人。

若是被姜栩或者苏沐雪听到这话……

“刚老子挨这刀，就是替她还给你的，你生了她，我替她挨了这一刀，自此两不相欠！”楚渊眼神凶狠。

这一刀，楚渊是可以避开的！

红娘的眸子翻白，嘴角流出涎水。

就在此时，有人在楚渊的身后，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楚渊松手了。

红娘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她看向楚渊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楚渊取出钱袋子，从中拿出十两碎银子，就这么冷冷的丢在红娘面前。

红娘一脸诧异的看着楚渊，她不明白楚渊这是什么意思。

楚渊指了指身后：“你说她是你生下来的，现在我给你十两银子买她，自此之后，她与你再无关系。

你生下的是这十两银子，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懂？”

红娘愣了片刻，宛若恶狗扑食一般扑过去，慌忙的捡起地上的银子，一个劲的点头：“懂了，懂了。”

反正小乞丐她也要弄死，如今还能再卖个十两银子，再好不过了。

当初若不是小乞丐早就跑了，她也早就把小乞丐一同卖给了天香楼了。

说来也是命，在红娘入了天香楼三个月后，小乞丐也兜兜转转流落至此。

在一次乞讨间，偶然遇到了红娘。

那时人多，红娘只是把她打得半死不活的就让人给丢出去了。

可就算如此，在那时候，她依旧是她心中的娘。

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她并不亲近自己……

她只是个孩童，心很小很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拿了钱就给我滚，永远不要再让我在这地界看到你。”楚渊冷冷的说道。

红娘连连点头，起身飞快离去。

自始至终，从未看过小乞丐一眼。

红娘走了，楚渊也瘫坐在地上，他腿上的伤很疼，心里的悲痛更是令人窒息。

或许上一世，自己并未找到亲人，是一件大幸事！

放下了，这一刻，他彻底的放下了，不见才是最好的。

既然已经被人抛下，何苦还要苦苦寻去，惹得双方不悦？

不如把自己看做孙猴子，天生地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