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又遥远的皎洁月光洒在了窗前静静站立的人身上，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素白旧衫，室内并没有点灯，徐徐凉风吹拂起他鬓边的一缕褐色卷发。

他的身形清瘦又修长。

浅褐色的瞳孔倒映着那轮圆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皇子殿下这是在顾念旧国吗？”华丽又微微沙哑的嗓音在这处寂静清寥的殿内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霄清河似乎一点也不诧异这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他的神情隐含着厌恶，“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了吗？”他依旧看着远处的月亮，声音不复当初对着沈流英时的温柔，连头也没有转一下。

那个人听此不置可否，在黑暗中渐渐显露了隐约可见的身形，可以很容易看出是个男人。

绯红的袍角渐渐展现在月光之下，那人很快来到了他的身旁，随着他的方向一齐看向那明亮的圆月，“还是说，二皇子殿下是在，睹物思人呢？”

霄清河瞳孔微缩，没有回答，反而道:“这里是皇宫，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褚南风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绯红的衣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埃，“这是我的诚意。”他艳丽的眼眸看向他，“二皇子殿下，您的父王快要殡天了。”

霄清河神情冷漠，“这不关我的事。”

“是吗？大皇子看似稳坐帝王的宝座，实则内忧外患不断，”说着他讽刺一笑，“蠢得不能再蠢，鼠目寸光，连他爹都不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虽然嘴上叫着殿下，然而语气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漠北要乱了，您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霄清河轻笑了声，讥讽得紧，“漠北如何，不关我的事。”早在他成为被选择的质子那一刻起，他便不再将漠北，将以往的旧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有时候他很难过，有时候他又很庆幸，难过的是自己前世被人害死了，庆幸的是还好他的神志还是一个成年人，所以他不惧怕抛弃，更不会渴望上辈子努力也得不到的亲情。

没有期望，所以也就不会伤心，不会怨恨，更不会不甘。

他早就累了，不想去争夺什么，他知道自己或许是病了，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只能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沈流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能有效治疗他的药，然而他离开了她，所以他也是注定要活不长久的。他仿佛失去了活着的一切勇气与热情 ，两辈子，不论如何，都已经足够了。

也许是上天可怜他，所以，又把她送到了他身边。

“听闻，今晚的金銮殿上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褚南风迎着窗外吹来的微风，垂眸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很美，不是吗？”

虽然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霄清河敏锐察觉到了他说的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褚南风忽然凑近他，二人身高相近，他很容易就凑到了他耳边，开口的语气之中尽是笃定，“殿下知道我说的是谁。”没等他皱眉推开他，褚南风很快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我以为，殿下知道这朝堂之上有我的眼睛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褚南风在这殿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挑起陈旧的茶壶想要倒杯茶，没想到竟然会是白水，也是，一个质子还想过什么好日子呢。这也让他没了喝茶的心思。“殿下，很简单，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他转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与我合作。”

霄清河抿唇不语，褚南风知道他这是不愿意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急，毕竟最近才搭上的线，他有的是时间，“殿下，很快您就会明白，”他的眼神似是悲悯又似是同情，“您其实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他四处打量了下这座破旧的宫殿，“您瞧，”他拍了拍不太平稳的桌角，“您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这么多年，明明是尊贵的皇子，却过得连个奴仆也不如，您心里难道就不恨吗？”

“没什么好恨的。”

“真是遗憾，殿下好像已经被凌江国的皇帝给驯化了。”他叹了一口气，“便是如此，殿下难道就不想复仇吗？”

霄清河不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很平静，“不想。”

褚南风不禁觉得有些惊奇，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以德报怨的人，可惜啊，他从不是什么好人，“殿下，那她呢？”

“殿下是可以不在乎自身的处境如何，可是，她呢？她难道会不在意吗？”

“难道今晚的事还没有给您警示吗？只要殿下还有一天是质子，您就得多一天待在这个牢笼里。”

“只要您一直在这里，您就，”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地狱的低喃，“永远也无法真正意义上得到她。”

霄清河的神情终于变了。

褚南风满意地勾唇，不介意再添一把火，“殿下不能跟她说话，更不能私底下与她见面，便是暗中多看她两眼，都会给她带来难以想象的罪名。”

“殿下，她很快就会离您越来越远的。”

霄清河知道他是在故意煽风点火，可是他没办法不在意，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额角的青筋凸起，他无法再维持平静。

这里是新的世界，这里同样也有更残酷的现实。若是他一直顶着这个身份，他将永远无法与她光明正大站在一起。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浅褐色的眸子中满是坚韧，“此事，从长计议。”

褚南风知道，他们的结盟，已经达成了。

没想到，不过是仅仅与那个女子见了一面，他竟是会有如此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