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清冷的房内，屹立着一盏清灯，少年拿着一封信正低头细看。

冯子思轻声推开了门，见着少年又是只着里衣坐在书桌前，眉毛微皱，看着随意披在椅子上的狐裘，可见少年起身时应当是十分紧迫。

蓝若对来人充耳不闻，眼神只盯着手里头的信纸，信纸上头可是说了，哥哥等来了粮草了，还是怀远大将军的人送过去的。

冯子由看着眼前的人儿，轻轻的帮他披上了狐裘，然后落坐在一旁，也不打扰。

等了一会儿，见少年开始眼眶泛泪，才不忍出言劝慰。

“若是你想，我尽可马上送你去江陵县，只是你是知道的，我离不得你。”

蓝若抬头看着眼前这人，年少时的爱慕，终是随着这些年慢慢的消磨。

“若是，若是我要你收手呢”

冯子由看着眼前的人，侧了下脸，不去看他脸上失望的神情。低声的喃道

“蓝若，我姓冯，无论日后如何，我都是逃不开那样的结局。我收手，意味着把冯家一门全交由我大哥，我大哥一但接手，冯家时日也无多，说到底，为的不过是活命。我的命算什么，可冯家一门还有许多人不该死”

蓝若这段时间跟着冯子由，见过的人数不胜数，甚至于最机密的事情也带着自己，冯子由不避讳，何尝不是在和自己表示。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兜兜转转之间，咱们还是各据一方。”

看着眼前的烛火，脑子里头浮现的却是两个弱冠的少年，相约踏青、骑马飞驰、还有花灯下的相拥。

“蓝若，你去和瑞王说，只要能保得下我冯家十岁以下孩童，我就应了他”

听着这话，蓝若低下了头笑了笑。

“十岁以下，当年我最小的弟弟才三岁，冯太后可有想过。子由，冯家欠下的债太多了，无论是瑞王或是我，都不能，都不能这么做”

蓝若想起出门前母亲的叮嘱，若是赶得上回来，到时候还能见着小弟弟的生辰礼。

冯子由自觉罄竹难书，也不与蓝若继续待下去。

可蓝若却拉住了冯子由，这些事，其实都不曾沾过他的手不是吗。

他都是被冯太后推到前头的，若不是因着这个姑姑的荣辱之位，他何至于此。

“子由，若是，若是我愿意，你，你能不能看在我俩年少的情份，还有以后一起相守的日夜。就遂了瑞王，我定能保下你的”

蓝若抓着冯子由的衣角，手背泛起了青筋，他也在克制他的一腔恨意，可他更希望冯子由能醒悟过来。

冯子由挥开了蓝若的手，也不回头，只是看着门外的天，明天的日头大概会比今日的好，到时候带着蓝若去庄子上，打边炉。

“蓝若，姑姑已经知道了怀远将军的事了，我不阻止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责任。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赎罪，可，不代表我会任人宰割”

说完这话，冯子由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往书房去，眼神也多了几分坚定。

蓝若低着头继续摩挲着手里的信纸，是啊，这么多条人命，怎么能不还呢。

“小元，把这信给瑞王府送去，以后让瑞王府不必送消息过来了”

小元子看着主子的神情，比起原先的一心赴死，现在到是多了几份生机。或许是主子想通了也未必，蓝家只剩下主子了。

“是”

瑞王手里把玩着近日方元良刚给他收集的新玩物，一对发光的猫眼石，这东西方元良说是从原先西域皇宫里头流落出来的。

“告诉你主子，城郊的石头山给他们两留了位置”

小元子一听这话瞳孔微缩，石头山那不就是蓝家人的埋骨之地，到头来主子还是走这条路。

“等下找黄管事拿些红薯，给你主子尝尝鲜。”

“是”

等人走了之后，瑞王才拉开了桌子下方的暗格，从里头拿出了原本蓝家的家主信物，若是蓝若狠得下心来，这物归原主到也是理所当然，可惜，蓝若是个情痴。

方元良悄然进屋并未打扰到玄子平，绕到身后拥住正在发呆的人儿，把头靠在玄子平肩头。

“已经决定给蓝明了吗”

“恩，不给又如何，蓝若到底是撑不起蓝家的暗卫”

蓝家并不是毫无底蕴的世家，蓝家最大的财富就是蓝家的暗卫营，历来只效忠于皇上。当年若不是瑞王在抄家的前一日见了蓝大人一面，暗卫营也随着蓝家的灭门而消失。

“蓝明虽说没有入族谱，可到底是蓝家的血脉，你也不必如此忧心”

蓝明原本就是蓝二爷的孩子，只因着生母是双儿，不被蓝家承认，可却是一直养在蓝家暗卫营里头，直至蓝家灭门之时，他才被蓝大人按排进了怀远军里头。

玄子平没来由的心慌，攀上了方元良的臂膀。

“元良，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我其实可以留下冯子由一命的。可我一想到那么多条人命都是在冯子由算计之下没有，我就不能说服我自己，若是皇兄在呢”

玄子平低声轻泣着，方元良不忍玄子平自责，低声安慰着。

“这事不怪你，若是先皇在也会如此的，现在你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接下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方元良说话间，抚摸上了玄子平的肚子。

谁能想到他是个双儿，先皇当年不公平是想等着朝廷稳定，免得瑞王受到宗室排挤。可没想到，当年一时的保护之心，现下却让瑞王两头难。

“若是皇兄知道了，定然是开心的，他一直都说，小时候的我是招人的，长大之后才是惹人的。”

“元良，若是我借着由头出去呢”

京城里头的眼线太多了，而如今自己两个月的肚子怕也是瞒不了多久了，若是一直待在京城，早晚会被有心之人捅到冯太后那里。

若是被冯太后知道了，定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等等，我想想，

方元良抱起玄子平，往里间的床上走了去，明明是贪睡的月份里头，偏生怀里这人总是有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