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灯打开，封晏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封晏第二次来到这里，跟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样，一点也没变。

她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放在入户的玄关柜子上。

“坐吧。”她指了指客厅的沙发，然后去接了两杯水。

米白色的泰迪绒沙发背对着床铺，面前是张原木茶几，再往前就是一张大大的工作台了。

工作台上有几块裁剪下来衬衣布料，正静静地躺在上边。

苏梦棠把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拖过一张椅子坐下。

封晏这才看清她脸上的伤势，颧骨处是青紫色的瘀痕，此刻已经高高地肿起，一只眼睛的眼白处有点红色的血块，应该是眼结膜下的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她皮肤原本就白，使得那张脸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就这样大咧咧地坐在封晏面前，把她那张脸上的伤势展示给他看。

她脸上古井无波，看向封晏时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

仿佛在说，看清楚了吗，你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就是这么的狼狈不堪，你怕了吗，她的过去和未来都会像现在这样，活着的每一天，都得不到安宁，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她平静地表情狠狠地刺痛封晏，他手里握着杯子，杯子里的水在颤栗着，一圈圈涟漪在不断地撞击着杯壁。

他生怕对方察觉出异样，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家里的医药箱放在哪了？我帮擦药。”

苏梦棠撕破了他想维持的体面：“封晏，看清你面前的人了吗？看清楚我糟糕的生活了？这六年来，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没法做出改变。”

封晏的手紧紧攥着膝盖，不理会她言语里的自嘲：“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了，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封晏，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了。”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无论是六年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没有区别。”他偏执地强调着。

苏梦棠被他激起了火气，失控地朝他发泄着情绪：“封晏，现在的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这副身体还值点钱，你想要吗？我给你。”

说完她站了起来，双手拉着卫衣下摆，手一扬就把上衣脱了下来，上身半裸的她就要抬手解开裤子的纽扣。

封晏用最快的速度把西装外套扯了下来，纽扣也被他生生扯掉了。

他把外套罩在她身上，把她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全部藏进了他宽大的外套里。

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搂在怀里。

苏梦棠停止了动作，仰着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一脸死寂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咬紧了牙不发一言，眼里的酸涩汇集成了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拥抱在一起的两具身体都感受到了颤抖，已经分不清来自谁的身体了。

封晏察觉到了脖颈上不属于他的潮意，心头涌上一股悲郁：“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难过的吧。”

苏梦棠闻言，想要推开面前的人，可她一动，封晏便把她抱得更紧了。

“糖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如果只是为了推开我的话，那我告诉你，不可能，六年前不行，现在也不行。”双臂慢慢收紧，他真的恨不得就这样把她融入自己骨血里。

苏梦棠无力地垂下了手，起码在这一刻，让她沉沦吧。

“苏梦棠，你的心不会疼吗？要不你直接把我的心掏出来吧，起码还能给我个痛快，不要像现在这样，把我的心一点点凌迟。”他一开始是苦笑着说的，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苏梦棠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着，然后慢慢地收紧，让她无法给自己提供足够的氧气，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起来，无力地靠在封晏胸前。

封晏托着她无力的身体，手在她背后轻轻地拍着，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大量的氧气被他的掌心拍进她的胸腔里，她抓紧封晏衬衫衣襟，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深埋心里的爱恋在此刻犹如燎原之火重现。

她哀戚地开口：“封晏，为什么是我啊。”

为什么你喜欢的会是我啊，为什么承受这些的是我啊。

手掌覆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地按揉着，替她缓解情绪不稳定带来的不适感。

“苏梦棠，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我对你的爱是一条单行线，我只会爱你怎么办。”

他没有停止，把他的爱意全部摊出来给她看。

“就像我想吃橘子，给我橘子味的汽水不行，橘子味的软糖不行，长得像你不行，脾气像你不行，不是你就不行。”

没人会知道，人称商场大白鲨的封晏会说出这么温柔且坚定的话。

苏梦棠在他怀里开始呜咽起来，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面的放声大哭。

封晏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身上还裹着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雪松的冷冽裹着住她全身由内而发的悲凉，全都紧紧被封晏纳入了怀里。

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后，封晏才从她嘴里问出医药箱的所在。

打开后，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胃药，药酒药膏被挤在了角落，他抿紧了唇，指尖微微发抖，从一堆胃药里取出来药酒。

他把药酒倒在掌心里搓热，然后把整个手掌覆盖着她颧骨处的淤青。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手掌离开她的脸颊，拉出她的手臂。

刚刚她脱下衣服后，封晏在她身上看见了几处淤青，有一处正好在她的手臂上。

苏梦棠刚刚失控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褪去，想起了她刚刚的举动，离家出走的羞愧心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顿时涨得满脸通红。

封晏的手掌按揉着手臂的淤青时，皮肤热得像被灼烧起来一样。

她真的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也好过在他面前羞愧而死。

封晏还想给她肩上的伤擦药，被她瑟缩地躲开了。

“不用了，等会我自己来，很晚了。你先回家吧。”

她一直低着头，封晏看出了她的难堪，也不勉强她了。

苏梦棠鼓足了勇气，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衬衫袖子：“封晏，给我点时间，很多事我要想想。”

他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你要多少时间我能给你，但我不能接受你最后的决定还是推开我。”

苏梦棠看着他，被他偏执霸道的语气惊住了。

封晏抬起她的脸，狠心地在她唇上咬了咬。

苏梦棠眼睫一抖，忍耐着他带来的疼痛，然后看着他站起身来，走出这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