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顾不上身上的痛，展开右臂将游衡护在身后，屏住呼吸听到脚步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流萤悄声问。

“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没有人，我们先到那里躲躲。”游衡牵着流萤的左臂钻进了黑暗里，他还没有发现流萤受了伤。

“去哪儿啊？”

“嘘，别说话。虽然追踪的人走了，难保他们不会回头找。万一再碰到巡逻的宿卫郎就麻烦了。”

流萤就像被蒙住了双眼一样任由游衡带着她走，走的都是避人的小巷子，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两人立在一个破败的院墙前，游衡率先爬进去，流萤虽然受了伤仍旧比游衡矫健些。

这宅子不小，只是许久无人打理才到处是枯败的杂草，屋宇中落满灰尘蛛网层叠。

游衡进了一间屋子，流萤跟着他的脚步也走了进去，一股腐朽的味道窜入鼻腔。

院落中到处都是干茅草和破败的木头，游衡很快就收集到了木柴点燃了火堆，火光映射下仍看不清房间的全貌，只是隐隐能感觉到这里好像被洗劫过一样的凌乱。

“你怎么来了？”

流萤仍旧重复着刚才的问题，游衡的出现实在不像是巧合。

游衡一边解下披风为流萤披上，一边回答道：“我碰到大小姐，她说你在这里，我就找过来了。”

“你受伤了？”游衡看着流萤后背的血迹，声音掺着颤抖。

“伤口不深，无妨。”

流萤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这样的伤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莫说是这具身体，就是这条命她也不甚顾惜。

“害怕？”

流萤看到游衡的手颤抖着从广袖中往外捯饬，还真有些瓶瓶罐罐带在身上，这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笑。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游衡像是没有听到流萤的问话，站起身来转了转，彷徨无计时又蹲到火堆旁边，将两只手靠近火苗。

流萤见他总不回话，便也不再问他。她原本还想问问离念的行踪。

流萤看着游衡莫名的举动，心中不解，直到游衡伸手拿开她身上的披风，还要伸手触碰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流萤本能地将游衡的手挡开，眼睛盯着游衡道。

游衡一改往日的羞怯模样，郑重其事的对流萤说：“我给你上药。”

“不……不用。”

流萤突然心头弥漫上一丝慌乱，说话也变得不顺畅了。

“放心，我不会趁机轻薄你，就算我喜欢你，也不会趁人之危、无理冒犯。”

虽然游衡之前有赠送发簪的举动，可是雾里看花的朦胧是一种情形，而此刻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不再装一装了吗？以前腼腆怕人的形象就不要了？”

流萤故意说的蛮横，好用来压一压心头的悸动。

“你管见到喜欢的姑娘表现出来的腼腆叫装？汤女侠，你一定没有喜欢的人吧！”

游衡今夜的胆子好像格外大，已经出息的敢于反问了，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吧。

“游衡，”流萤看着游衡的眼睛，眼神中混着昏暗的火苗冷的仿佛要结成冰，“我们不是一路人，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应该能看出来。”

“你觉得我聪明吗？你喜欢聪明人还是愚笨的人，我都可以。”

这原本是句轻佻的话，可是从游衡口中说出来配着他庄重的表情反而让人感觉出巨大的诚意。

流萤无奈的咬了咬牙，要不是游衡才救了她，真想点了他的哑穴，让他再也不能出声。

“我都不喜欢！”

“那太好了！”游衡有些倔强的说，

“好什么？？”

“好在我不是你不喜欢的那两种人，因为我既不是聪明绝顶，也算不上愚笨至极。”

“……”流萤这会儿被火烤的热了，伤口疼的更厉害了。

“我送你的发簪呢？”

“烧了。”游衡像是堵着气问的，流萤亦答的干脆。

“如果不想收为什么不还给我呢？既然现在还不了了，我就当你是收下了。”

流萤没想到游衡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言辞间还有些小愉悦，道：“不是……我没有……大不了我再原样还你一支就是了。”

流萤一转身扯动了伤口，疼的面部扭曲，右手现在几乎没有知觉了。游衡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一张白纸，有时候又觉得心中藏着千山万壑，让人看不透。可无论是哪种，流萤都清楚的知道那是她应付不来的东西。

“你别动，我看一下……”

“别动我！”流萤咬着牙说道，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被游衡绕的，她的头隐隐有些发昏。

“游衡，我警告你，别靠近我。今夜的情景我经历过不下数十次，你别以为我受了伤就不能打你了。”

“我只是想给你上药，止血！你别闹了好不好？”游衡神色亦有些着急，他没习过武，但是挨过打啊。挨打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还是见血的刀伤。

“好，上药是吧，”流萤用几乎麻木的右手配合左手解开腰间的束缚，

游衡急忙背过脸去，口不择言道：“我……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上药吗？这样更方便，上药啊！”流萤语气中带着挑衅。

游衡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流萤的后背发了呆，她将右臂的衣物褪下，露出右臂和后背的伤口。

与寻常女子温润如玉、洁白无瑕的后背相比，流萤的后背简直让人不堪直视，纵横交叠的全是一道道的伤疤。

游衡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疤痕的走向一道一道的抚摸，他怕凉着手上药会让流萤感觉到不适，特地在火旁烤热了来的。此刻，温热的有些粗糙的手指沿着伤疤蔓延，撩起人心里的涟漪，流萤觉得被他触碰过得地方烫的发疼。

“摸够了吗？”

游衡这才回过神来，从地上捡起药瓶开始上药。

“我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对应着不止一条人命，我的剑是杀人的剑，不是你以为的拿着装好看用的。怎么？吓哭了？真没用！”

流萤听到压抑的抽鼻子的声音，没有回头，她对一张哭脸不感兴趣，这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我说过了吧，我们是不一样的，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