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得很平静，离念在凤至没有熟人，也没有应酬，每天在家里陪着上官夫妇。倒是上官玉林在过年期间没在家里待过几天，每日早出晚归，原本以为他和年纪相仿的朋友出去鬼混，却每天回来的时候身上一点酒味也无。

离念问过他去干什么了，上官玉林神秘的跟她使了个眼神，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追问。

上元节后，上官夫妇返回忘云峰，上官玉林终于抽出了半日时光陪着离念将父母送到了回程的官道上。

“回去吧。”李剑儿抚着女儿落在肩头的长发，“玉林，好好照顾妹妹。”

“知道了娘。”上官玉林应承着，心里想她还用得着我照顾，天天摸不到踪迹。

“爹、娘，你们路上保重啊。不着急往家赶，慢慢走……”

离念拉着李剑儿的手，眸子里闪着泪花，好像下一刻就要扑到娘亲怀里委屈的大哭。

“唉！”

李剑儿叹了口气将女儿揽在怀里，“娘也舍不得你啊，你……也好好地照顾自己。”

“你说的事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要是你想去就去吧。”

“嗯！谢谢娘！”

……

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上官玉林转身上马。

“走吧！”

“你回去吧，我还有事！”离念调转马头，好像并不打算了上官玉林一路。

“什么？你去哪儿啊，干什么去？”

“放心吧，娘同意了的。”

离念没有直接回答上官玉林的问话，策马奔驰而去。

“你一个人，你……”上官玉林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离念身后，他眼睁睁的看着离念的红色披风越来越远，喃喃道：“急什么？等我有时间陪你一起么。”

上官玉林摇了摇头策马返回城里，四人出，一人归。

……

上官玉林在武馆专门辟出三间房，将房间打通做成了一个宽敞的书房。

上官玉林拎着个食盒进来，看到游衡正伏在案边，案上全是摊开的账册，一本叠着一本。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上官玉林放下手中的东西，凑到游衡跟前。

游衡似乎没察觉到一样，仍旧沉浸在账册的世界里，直到上官玉林在他肩头抓了一下才回过神。

“公子，你来了。”游衡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微微让开了些，好让上官玉林能够正对着书案。

“嗯，怎么样？”上官玉林向着桌案上凌乱的书册抬了抬下巴。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要是想记下来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再核对一遍。”

上官玉林露出个欣赏的笑，当初游衡一开始跟着他，他就觉得游衡跟普通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虽然从小也是颠沛流离着长大，但是他对于文字和数字的敏感超乎寻常人。

他曾经将游衡塞进了韶音阁下四当铺之一的银和当铺，短短月余游衡就将当铺的帐目及生意往来摸了个清。

可是那时上官玉林正被黄怀岩当做眼中钉，生怕他找到机会染指韶音阁的事务。最后游衡也只待了那月余时间，就被诬陷手脚不干净赶出了银和当铺。

也是从那之后，上官玉林明白了黄怀岩原来表面上对他恭敬，其实私下里一直希望他远离韶音阁。但是黄怀岩的手段太直截了当，他以为上官玉林是个风流轻浮的纨绔公子，好像很容易被欺负的软弱样子，能够插手流星山庄的事务那么久不过是沐阳在背后撑腰。

他不知道的是上官玉林骨子里其实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黄怀言将游衡赶出来的事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让他非要摸清韶音阁不可。上官玉林跟了沐阳那么多年并不是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毕竟是朝着下一任庄主的目标培养的，他对流星山庄的责任感或许比沐阳还要重。

“你得抓紧时间了，需要什么人告诉我，我给你解决后顾之忧，只要尽快搞清楚这里面的问题。”

“问题？我以为公子只是让我记下来账簿的内容……”

上官玉林撩起衣袍大喇喇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琉璃手串，

“是要记下来，但目的不是为了复制一遍账册的内容，我想知道从账册中能发现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韶音阁的账册每年都要交到流星山庄一份，但是那一份账册一定是被处理过的，所以上官玉林从赌坊直接弄出了最原始的账目，交给游衡比对。

最近打着韶音阁的旗号往西北路去的货物车马明显比往时多了起来，可是上官玉林接触不到最直接的货物，只能从帐上查。

“最近辛苦你了，过了年都瘦了吧？”

游衡以为上官玉林会详细的指明任务，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结巴着回应道：“还好……还好……”

“放心，等把韶音阁的事捋清楚，公子送份大礼给你。”上官玉林豪迈开言道，不知游衡是当做一句戏言还是以为上官玉林只是为了让他尽心干活而随口画下的大饼，并没有什么反应。

“觉得吃力吗？”

上官玉林随手翻了翻账册，他虽然看惯了流星山庄历年的账目往来，但是如此细致到分毫甚至有些琐碎的账目看起来还是有些头疼。

“是有些难，刚开始还没有摸清门道，慢慢会好起来的。”

游衡束手立在上官玉林一侧，说话一如往常的谦恭和沉稳。

“你要抓紧时间了，这才只是一家赌坊的账目，等你看熟了，四家赌坊的帐都要尽快整理好。”

“四家？”游衡罕见的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公子是想让我探探四家赌坊的底？”

上官玉林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游衡看了一会儿，继而神情少有的严肃起来，说：“如果让你取代这四家赌坊的掌柜，你有把握吗？”

上官玉林的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在游衡耳边，一道道电流沿着四肢攀上躯干，最终集中在后脑处，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被吓住了？”

“不……不是，我是怕做不好耽误了公子的事情。”

“做不好很正常，问题是你敢不敢做？要是连勇气都没有，无论公子怎么支持你都没有用！”

“我可以试试……”游衡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狂妄，接着解释道：“我是说我得到赌坊里去，只有亲眼见过我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