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只是怕做不好，我没有把握，万一耽误了公子的大事……”

“甫一开始我就说过，不怕你错，只要你敢做！赵贤不在，还有我，怕什么？”

“我敢做！”

“游衡，不要耍公子玩儿，你看，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上官玉林说的很直白，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我仍旧愿意花费大把的时间找师父教你、培养你，把别人碰都不能碰的账簿只给你看。可是你却想退缩，你想先一步弃公子于不顾，这不仅辜负了我的栽培，更辜负了我的信任。

游衡终于知道意气用事带来的后果的严重性，退后一步跪倒在地上，眼中仍是不可撼动的坚定，道：“公子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

上官玉林站起身，自顾自走到卧房，好像将手中的书册并到一个包袱里，片刻后包袱挂在左肩走出来，声音凉凉地的说：“起来吧，明天将东西搬到你书房去。”

“时间不早了，公子不休息吗？要去哪里？”

上官玉林拍了拍肩上的包袱，面上全无困意反而有些惊喜之色，说：“这是借来的，天亮之前得将东西还回去，我走了。”

说罢一道极快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留游衡一个人站在原地诧异。

经此一事之后，游衡再也没有显出过颓色，无论是武馆的大事小情还是关于账簿的问题，都没有在上官玉林面前抱怨过一句。

也是从那之后，游衡的书房经常燃灯彻夜，只要稍微空闲，便一头扎进书房里，不许人打扰。

有一日，上官玉林从外面回到武馆，武馆的小伙计跟在他后面似乎有话要说。

上官玉林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问道：“陈奇，怎么了？跟着我做什么？”

陈奇憨厚一笑，说：“公子是不是给游掌事派了什么活儿了？”

上官玉林心里一惊，心想大家应当早就都知道他对游衡格外青睐，更何况游衡是武馆掌事，他就算压给他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也不该引起大家的讨论，更不该直接问到他面前来。难不成是有人看到了账簿或者听到了什么？

上官玉林停下来看着陈奇道：“怎么了？”

陈奇挠挠头，不甚理解的问：“游掌事最近连晚饭都不吃了，什么事急成这样啊？”

上官心下了然，原来是大家看着游衡刻苦的过了头，担心他的身体。

“他是在忙什么吧，若是他忘了，你们到饭点叫他一声不就行了。”

“可是游掌事说了，他进了书房之后就不许人打扰，我们也不敢轻易去喊人。”

上官玉林看着书房的方向，心中微微有点波动，反问道：“还有饭吗？”

陈奇忙说：“有的有的，一直准备着。”

“去热一热，待会儿直接送到书房里去。”

说罢径自走向书房，书房中算盘珠子噼啪直响，让人光是听着就有一种急迫感。

“再急也得吃饭啊。”

上官玉林解了披风扔在衣架上，又顺手解下护腕，来到游衡的书桌前。

“这几日没事，我跟你一起看。”

游衡算到个节点，停下拨珠子的手，抬头看着上官玉林。

上官玉林一看吓一跳，游衡整个人憔悴的像是大病了一场一样，连看向他的眼神都迟滞了。

“不要命了你？我这才几天没来，你就成这幅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没事儿公子，”游衡指了指脑袋，道：“脑子还清楚着呢。”

“得得得，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先吃饭、休息，咱们明天再接着对。”

“……”游衡摇了摇头，心中若有所思，不知道该不该说，又或者能不能说——若是不说，上官玉林就会觉得他没有用心去看，或者他太愚钝看不出账册中的问题；若是说了会不会说错？

上官玉林随手翻着游衡看过了账簿，问：“怎么样，看了几家了？”

游衡之前在银和当铺当过伙计，便从当铺开始看起，上官玉林曾经说过银和当和兴源当都是大铺子，所以有问题的可能行很小，所以他便先看了这两家，然后比照着他们的账簿去看鼎盛当和守盈当。

这原本是游衡因为没了师父，自己想要讨个巧，可是一联系起来反而有了不寻常的发现。

“来往金额都能对得上，每项的支出也都有相应的票据。”

“嗯，”上官玉林应和着，他之前看过翠影楼和琴心苑这两家的账目，看起来简单些，问题更加明显些，他以为他给过提示之后游衡会从这里查起，没想到游衡还是对当铺更有兴趣。

“但是有一些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游衡思量之后还是选择直言，又说：“银和当铺下半年以来有几次入账，是从鼎盛来的，数额都比较大，我觉得不太正常，所以又对照着查了鼎盛的，确实没错。”

“只是，奇怪的是就只从银和借了几辆马车而已。”

“哼——”上官玉林轻哼了一声，道：“即使都在韶音阁之下，也有大店欺小店的情形。”

“可是若是公务，那就不该是这个数额，若是私人，这笔账就不该从店里出了。想来想去，都想不通。”

“会不会是鼎盛当的掌柜以公谋私？”

上官玉林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黄怀言为人极端，刚愎偏执，御下极严，没有哪个手下敢在他眼皮底下耍这种手段，非是对他忠心无二，而是不敢。另外黄怀言手段狠辣，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只怕两位掌柜连身家性命也保不住，实在不值当的为了这点钱冒此等风险。更何况，黄怀言在金钱上并不吝啬，他这些年从韶音阁私昧了多少，自己都只怕说不清，下边人也跟着捞了不少好处。所以这种在账上能够体现的，应当是黄怀言都知情的。

游衡倒是没有反驳上官，接着说：“这是其一，其二是借的车马数量和人手对不上，若是鼎盛自己也出了人，这倒是能说得过去，可是这又矛盾了，如果鼎盛有闲置的马夫，说明也有闲置的车马，那又为什么要高价从银和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