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村神社前的广场上。

乌鸦形态的莱纳里蹲在胧月的左肩上，目送外观畸变严重、不像人类反而更像妖怪的村民们沉默地散去。

——他们都答应离开，这是回去收拾行李了。

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莱纳里这样想到。

识海中，光辉之理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理解，就算是为了避免触动胧月留下的紧急警报，分批次自尽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选择如此痛苦的方式？”

莱纳里暗叹一声，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道：“那大概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仍然没有放弃希望吧。”

“希望？”光辉之理更加不解了，“那种东西，我从他们的一系列行为中完全没有办法看出来。”

“‘神隐之雾’的契约只对和国人类起效，而所谓的‘赐血’，虽然隐患重重，但确实是一条可行的摆脱‘人类’身份的路子……”

“……基因手术是一项非常严谨的技术，不论是神秘侧的还是科技侧的。”

“是的，奇迹没有发生，他们赌输了。”

“竟然是将族群的希望寄托在极小概率事件上么……无法理解。”

“无可奈何罢了。”莱纳里叹息着说道。

“可是，你告诉过他们，外面的技术可以治疗那些仅剩的村民。”光辉之理又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拒绝呢？”

“对于这点，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懂……我的见解，你随便听听就好。”

“你说。”

“对他们来说，选择‘赐血’有两个目的，一是找寻出路，二是解放胧月。”

“找寻出路这方面，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只靠他们自己显然已经无法成功。”

“让仅存的那些村民接受我的帮助，似乎是皆大欢喜，但对他们而言，却是又一次成为了胧月的软肋。”

“但你想做什么，并不需要以挟持他们来威胁这种方式。”

“是的……可惜，他们很难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个‘世界’数万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红枫能够偏安一隅，既是因为他足够强大，也是因为他……其实不在乎人类。”

“胧月在这和国，也算是有数的强者，但他太过在乎人类了。”

“如他这样真正在乎人类的‘神明大人’，显然不多，且……习惯于被威胁。”

“不论是那些高天原妖神，还是那些到处流窜的魔神，甚至是人类自己，都已经习惯‘在乎人类的神明弱点是人类’这件事。”

“八万多年来，因为‘神隐之雾’的威慑，和国人类虽然不用直接面对来自妖怪的恶意，但成为出产所谓天命值的家畜却难以避免……为了维持泷川村那‘虚假的幸福’，胧月显然不轻松。”

“或许，在那些决意解放胧月的泷川村村民看来，既然无法‘自立’，那就不应该继续活下去，否则仍然会成为束缚胧月的枷锁，区别只在于掌控枷锁的是谁。”

“你可以选择解释清楚，或者干脆让他们亲眼看看外界人类的生活方式。”

莱纳里用于交流的意识顿时带上几分无奈：“我是可以那么做，但那样一来，对他们就太残忍了……”

“残忍？”光辉之理模拟出来的语气中满是不解，“你只是告诉了他们真相。”

“有的时候，直面真相就是最大的残忍。”

“……无法理解。”光辉之理说着，停顿片刻，又说道，“那么，你真的准备坐视那些村民抵达外界之后自尽？”

“当然不了。”莱纳里理所当然地说道。

“？”

“骗一骗那些可怜人又不费什么力气。”乌鸦眨了眨眼，回答得无比理直气壮，“甚至就连后续一系列事宜都不用我来花心思，有的是人抢着做。”

“这样对那几个绝望了百年的可怜人、对那些村民、对胧月、对联邦科技发展都有好处，并且能够让我心情愉快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做呢？”

“……”光辉之理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