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离开后，包厢中的气氛再次凝滞下来。

突然，哈里森开口，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彼得，你再去点几杯咖啡。”

“可是……”中年管家彼得有些迟疑。

身为业内翘楚，又为德维特家服务多年，彼得当然不至于听不懂哈里森老爷想与大少爷独处的意思，但是……

“去吧。”哈里森又说道，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我明白了，老爷。”彼得垂下头，微微弯腰行礼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了包厢。

包厢门被带上的轻微声响响起，外界的杂音再次被隔绝于外。

哈里森看着对面仍然挂着完美笑容的金发青年，表情不变，声音低沉地说道：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卡奥斯脸上那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温和笑容渐渐隐去，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如果妈妈当年没有殉职……或者晚几年殉职，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然而，没有如果。”卡奥斯的神情平静到近乎冷漠，“对于现状，我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么……是这样啊……”哈里森闭了闭眼，近乎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其心中所想，“果然，德维特家的长子，去年就已经死了。”

卡奥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样就很好……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也告辞了。”

哈里森犹豫刹那，开口问道：“卡尔斯那天将夜鸦阁下错认成你……”

卡奥斯中止遁入众生梦境的准备，看起来颇为诚恳地说道：

“我理解你因为妈妈和我的事情而产生的对‘里世界’的排斥心理，但里世界就在那里，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他终究是与我流着一样的血的兄弟，虽然整整三次异能因子移植都没能觉醒‘真理边界’，但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得到。”

“……”哈里森抿紧唇，下意识地确认道，“你已经放弃他了，对吗？”

“是的。”卡奥斯坦然地说道，“我已经很清楚，他确实没有继承到来自妈妈的优秀异能资质。”

哈里森看起来似乎放松了些。

沉默片刻，卡奥斯突然说道：“对于‘传闻有家事务所’，你是怎么看的？”

哈里森似乎没想过卡奥斯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愣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以为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的记忆，对你来说只是一本需要翻阅的书籍。”

“确实如此……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懒得解释自己如今的微妙处境，卡奥斯重新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敷衍地说道。

——虽然只是翻阅记忆的话，应该没人会管他，但卡奥斯认为，他有必要从小事开始习惯事务所的处事方式。

卡奥斯倒也不是为了合群而合群。

对他来说，传闻有家事务所这个团体本身就足够有趣，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待在最佳的观察位置，区区“合群”而已，他一点也不介意去做。

况且，只要“合群”的话，他还能够在极近距离安全地观察“常暗之主”这位特殊的存在。

——作为终焉的意志眷恋尘世的铁证，世上难道还有比祂更值得观察的存在吗？

观察的目的？

对卡奥斯来说，观察本身就是乐趣所在。

当然，前提是观察对象本身不那么平庸。

听到金发青年敷衍的回答，哈里森皱了皱眉，还是如实说道：

“七队那边告诉我，‘传闻有家事务所’是一家非常神奇且值得信任的怪谈侦探事务所。”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看法。”卡奥斯强调道。

“……令人细思恐极。”哈里森面无表情地说道。

“‘细思恐极’么……倒也算是恰当。”卡奥斯笑了笑，边起身边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夜鸦阁下送过你几个‘纪念品’？”

“……是的。”哈里森望着站起身的金发青年，明白这一场曾经做梦也没有想过的父子谈话将到此为止。

“好好收着吧。”

青年的话音尚还缭绕在耳边，眼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哈里森怔怔地在原地静坐了许久，终于五味杂陈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

“无休片场”内部，某处依靠自律“npc”填充的剧本外场景，某座氛围阴郁的古堡。

庭院里，古堡的主人，一位容貌英俊、完全可以素颜出演偶像剧的帅大叔吸血鬼npc虚弱狼狈地躺在地上，怨毒地盯着正在强行汲取其“本源心血”的、声名狼藉的狩猎吸血鬼的吸血鬼卡洛，歇斯底里地发出最后的诅咒：

“我诅咒你！永远无法得到心上人！永远无法与心上人相守！永——”

随着“卡洛”——夜鸦二号面无表情地狠狠一拽，中年吸血鬼npc最后一滴本源心血离体，其变调的尖锐诅咒声顿时戛然而止。

吞下最后一滴本源心血，夜鸦二号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

——这只难得的大猎物，临死反扑时发出的那个诅咒，莫名其妙地就突破夜鸦二号设置的封禁，一下子消耗掉了其大半的本源心血。

诅咒确实生效了。

至少，对这具身体而言确实是生效了。

夜鸦二号默默检查自己的状态，感受身体缓慢、但肉眼可见的变化，抿着唇，脸色无比阴沉……

好吧，她其实差一点点就笑场崩人设gameover了。

“卡洛”的身体变成了女人。

是的，这只排场无比气派、气场无比反派的吸血鬼大公npc，临死前的诅咒就是将杀死他的仇人变成女人。

夜鸦二号实在无法理解这种逻辑。

只是换个性别的话，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除去择侣方面比较麻烦，几乎没有影响好么！

再说了，对于那些真正的爱情至上者而言，性别又算得了什么？

就这？就这？

夜鸦二号面上艰难地绷住了深情男四的人设，心里却乐开了花。

——小号非要有一个性别的话，果然还是女性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