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副将一下警觉起来，“看见什么了？”

城内两处守军东、西二营，西山营和护卫营可是完全听命于胡先生。

他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又不是蠢。

被人提点几句后，稍微细想一下也能明白一二。

蒋统领为人一向圆滑，表面上对胡先生百般讨好，其吩咐之事照单全收，实则心底十分不喜，只是从未流于表面。

想来也是，殿下能够继位，守备军的功劳最大。

殿下却听从胡先生建议，让他们留守南面看着数百匹马儿，每日起来不是上山割马草，就是窝在马场里看守马匹。

而随着干旱加重，马草现在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守备军往往需要跑好几里山路，进入到深山老林里寻找，来回耽误好几日，才能运回能食用的草料。

蒋统领对此早有不满。

钟副将略有耳闻。

他被殿下一手提拔，官职虽低却混成了近臣。

蒋统领现在拿他当做外人，营内之事极少与他商量，平日里待他也是客客气气。

要不是昨日吕什长点醒了他，他还在为自己的整日清闲感到庆幸。

而吕什长所在的东山营，负责闸楼口以及东北两面巡逻，胡先生就居住在东面一座宅邸里，因此，钟副将对吕什长的话并没有怀疑。

吕什长一脸高深莫测，“我可不好多嘴，万一是会错意冤枉了胡先生……”

钟副将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多嘴你专门提这事是想做什么？

不就是想要好处。

他现在迫切想要抓到胡先生把柄，从今日殿下行事便能看出一二，一旦胡先生失宠，他极有可能趁机上位，得殿下重用。

想起今早出城运粮看到的景象。

两个前锋营的将军官职比他高，却对着他点头哈腰，那种被人恭维，生存地位上带来的优越感，令他有些飘飘然。

他从未如此渴望过上位。

钟副将压下不快，想到这里人多，不好谈话，他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与吕兄又不是外人，正好今日拿了袋粮食回家，吕兄要是得空，下值后过来吃顿便饭？”

吕什长闻言喜怒于色，“钟大人客气，既然是大人有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见人答应，钟副将没了打牌心思，玩了几把后借个由头离开。

至于刚才输掉的那些粮草，他人又不会跑，自然是不会赖账。

那些士兵不敢驳他面子，笑嘻嘻地目送人至巷口， 转头继续玩他们的叶子牌。

………

翌日。

王宫内。

元三郎强忍着不喜，在胡先生的提议下，再次召见卫氏兄妹，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

“卫郎君和卫娘子出来多日，想必坞堡的长辈挂念得很，可惜孤贵为主，不能擅自离开中山，亲自前去坞堡道谢，还请二位将孤的谢意转达给卫公……”

元三郎嘴里说着客套话，实则看也没看兄妹二人一眼，对于两兄妹的不耐几乎是不加掩饰。

因为在刚才，他听护卫营禀报。

昨日卫娘子又闹出了幺蛾子。

听闻是闹着要昂贵的锦缎丝绸，说是要给她弟弟做衣服。

当然不是她自己做，而是吩咐宫人替她做。

一匹不够，又要了好几匹。

偏偏她不把话一次说完，平遥宫的宫人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有位得宠的宫人被卫娘子闹得生出了脾气，斗胆顶撞了一句。

结果当场被翁主罚了二十大板。

平遥宫的下人虽说都是殿下的人，但翁主身边可是还有五位武艺高强的随从在。

得翁主吩咐，二话不说压着人上了刑，一点都没留情，将人打了个半死。

事情自然闹大了，惊动了外面的护卫营。

众人也是这时才得知，这位骄纵的卫娘子居然是卫公的嫡亲孙女。

难怪，难怪她敢如此嚣张，就连身边堂兄都不放在眼里。

护卫营的那名百夫长不敢隐瞒，明知殿下不喜，硬着头皮过来将情况老实的禀报。

元三郎听闻后被气得不轻，想起昨日胡先生说的话。

“卫氏带了千名部曲过来，吃住都是用的咱们的，哪有替人养私兵的道理，殿下不如早早地将人打发走，免得夜长梦多，留出个祸害来。”

他深以为然。

卫娘子仗着有翁主撑腰，在中山胡作非为，而他碍于卫公，又不能将人得罪狠了。

真要跟卫氏结了仇，日后他要占据翼州，就怕卫氏联合翼州其余世家以及幸存百姓，偷偷给他使绊子。

没了人使唤，无法扩大他的实力，那他要个满是怪物的地盘又有何用。

所以与其舍不得粮食一直耗着，还不如给点陈粮，早点将人打发走。

一旦卫氏的人离开。

元瑜婉没了人依靠，那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元三郎想到此，只好忍着厌恶，将人招了过来，将自己的意思传达。

卫曦音闻言厚着脸皮问道：“此前说的粮食问题，殿下您看……”

元三郎的怒意快要压制不住，“卫娘子放心，一石都不会少！”

“郎君和女郎拿了粮食趁着冬季来临早日回去，免得到时候大雪封山，怪物变强，要是出了点意外，到时候卫公来要人，孤都没法交代。”

卫礼谦逊道：“殿下言重了，我与堂妹也是担忧坞堡的情况，自然想尽早回去。”

卫曦音就跟看不见他的表情似得，幽幽再次开口：“殿下大方，多谢殿下，不过到底是两万石还是五万石，殿下还未给个准话。”

元三郎怒极反笑，“怎么？孤愿拿出诚意来，为感谢卫氏救了舍妹，应了尔等要求，卫娘子挟恩图报，还得寸进尺了？”

言下之意当然只有两万石粮食。

中山国的存粮不少，但元三郎需要养兵，哪可能真给她五万石。

“想来你们区区千人一趟运不完，到时候孤会派兵护送你们回去。”

这当然也是胡先生的意思，正好趁此机会探查一下翼州情况，顺便寻找一下当初离开的那队守备军。

元三郎觉得胡先生说的每句话都挺有道理。

此人虽然爱擅作主张，但事事其实都是为他着想，亦是情有可原。

卫曦音面露失望，“多谢殿下好意，既然这样就算了，两万石也足够。”

心底却道，只怕你是没命看见翼州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