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音才不管可能性大不大，医官难寻，总要试试。

她也没问那位继夫人是不是还活着，在院子里待了半天，除了开始开门的那位小姑娘外，并没有瞧见其余女眷。

“康老爷认真想想吧，时辰不早，先告辞了。”卫曦音施施然带着护卫离开。

巷道很深很窄，那群赵氏的部曲们一直守在门外，见人出来了，恭敬地在前领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在外干活的百姓陆陆续续回来，四处传来烟火气和闹哄哄的声音。

有百姓的家在附近，拖着疲惫的身体正准备回去，结果刚走进巷道，迎面走来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中间护着位女郎。

百姓们连忙退出去，惶恐的垂手立在一旁，不敢抬头打量贵人。

等人走远了，才好奇张望，拍着胸脯边走边低声交谈。

“那位便是卫女郎吧，我刚才都不敢看。”

“可不是，吓俺一跳，护卫都长得好凶，一看就不好惹……”

“贵人们的事少打听，小心惹祸上身，咱们再辛苦几天，屯够冬季过冬的木材，今年好过咯。”

想到冬季不用挨饿受冻，大家顿时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将刚才看到的卫女郎抛之脑后。

在普通人眼里，生存才是唯一大事。

卫曦音刚走到赵氏坞堡门口，正巧遇到三叔伯回来，叔侄女一道往安置的宅院走去。

等进了门，那些领路的赵氏部曲告退。

卫明渊才道：“河间郡除了赵氏坞堡外，还有处幸存人员的聚集地，正是斥候当初传回消息的平利县。”

“叔伯已经派兵过去探查，若是有幸存的族亲，定是在平利县待着。”

不肯前来投靠，极有可能待在那边的人要么与赵氏有过节，要么大权在握不愿屈居人下。

“三叔伯说得有道理。”

她应道，忽而问询，“对了，龚六郎还在外面不肯进来？”

抵达赵氏坞堡的第一日，卫曦音便派人去后方通知龚淳。

到底是世家郎君，外面居住条件差，她与三叔伯要进入赵氏坞堡待上几日。

龚六郎名义上管着粮草，只不过他就一个光杆司令，有他没他都没区别，一道进坞堡里休息几日也无妨。

但不知他哪根神经不对，宁愿与士兵一起睡外面地上，也不肯进来。

卫曦音细想两遍，河间赵氏与祁川龚氏好像并无过节，她严重怀疑，是不是龚六郎在外游学时坑过赵氏子弟，所以才不敢露面。

“军队驻扎在外三个方向，由陈将军和秦统领负责，至于后勤那边，留了支亲卫队看守，我并未过去。”卫明渊道。

言下之意他没注意。

而亲卫队在看守谁，不言而喻。

章元彦最近似乎快要按耐不住，离得越近他越心急如焚，就怕他会私下与广平那边联系，提前暴露了他们位子。

叔侄女二人一道用完晚膳，卫曦音向三叔伯说了白日发生之事，而后各自回院子歇下。

……

第二日早晨。

卫曦音在院子里练了会剑，护卫来报，赵氏族人又来拜访。

来的自然是赵令深和另位赵氏的长辈，以及赵永谦和赵永晋。

卫曦音了然，看来他们昨日已经商量好了。

“将人请进来吧。”

今日是练不成剑了。

她转身回到屋子里，姿态从容地坐于上首，静静等着护卫将人带进来。

片刻。

赵永深等人跟随护卫来到院中。

明明是他们自家的房子，进来却感到浑身不自在。

从踏进大门开始，廊下以及院落左右，四处都站着手持长缨枪的护卫，各个身强体壮，庄严肃穆，随着他们经过，那些护卫用审视的目光，挨个打量四人。

无处不在的陌生视线，让人感到汗毛竖立。

那感觉，就像以往看见守备兵、严格检查进出城门口的百姓一样。

卫曦音见到人，象征性起身几步迎接，她脸上的表情切换自如，换上笑脸道：“诸位请坐。”

赵令深神情复杂，拱手行礼，“女郎客气。”

四人在下首依次落座。

护卫端上热茶。

赵令深捧着茶，心情更复杂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茶还是他们珍藏着舍不得喝的，昨日卫女郎遣护卫来要，取了一小罐给她，结果这会儿他们自己喝上了。

赵令深好歹为官多年，很快整理好思绪，朝她开口道：“女郎能为翼州百姓着想，愿意出兵广平，救援翼州，实乃大义。”

“我赵氏祖祖辈辈生活在此，此次大难蒙祖先保佑，受这片土地庇护，也愿为翼州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

卫曦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赵令深站起身，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冬季危机四伏，中山军无后续补给，冬季粮草问题，赵氏愿意一力承担，助女郎以及中山军早日平定广平。”

欲壑难填，他们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赵令深来之前已经算好，万人军队一月消耗粮草一万石，整个冬季也不过四个月，最多四万石粮食就能将问题解决。

赵氏从漕运河道劫持的漕粮此前共有二十八万石，如今剩二十万，拿四万粮食出来，不会伤及筋骨。

只要能将中山军和清河卫氏打发掉，赵氏愿意用四万石粮食换安宁，而且广平一旦平定，带给他们的好处远远不止。

到时候，说不准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卫曦音闻言笑了，她就喜欢聪明人，很给面子的没有出声狮子大开口。

她颇有深意地说道：“赵氏心系翼州，愿意出粮草自然再好不过，世伯想必也知晓去年冬季情况如何，光有粮食可不够。”

光用区区四万石粮食就想把她打发掉，门都没有。

赵令深眉头一皱，“女郎这话何意？”

这次卫曦音没让他们猜，非常干脆地说道：“既然赵氏有心为翼州出力，那晚辈就厚着脸皮开口。”

“诸位想必已经有所察觉，最近气温已经在缓缓下降，我等才率兵过来，营地都还没开始搭建，冬季需要的药材和木材，以及各类用品，军队都缺啊……”

四个月的木材囤积量，数目不小。

中山军需趁这段时间选址搭建大本营，要建造能够抵御严寒的军营绝非易事，就算选址在县城里，房屋大多倒塌损毁，都需要重新修缮加固。

而广平那边，在过冬前必须率兵过去进行第一次接触，士兵不可能都留下来去砍树修房。

反正赵氏过冬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干脆多出点劳动力，帮他们将木材准备好得了。

赵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