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廷也是在军队去往河间郡后，才从三叔祖那里得知消息。

五娘竟是打算冬季赶往京都。

“自然越早越好。”卫曦音道。

常鹰已将物资准备妥当，缺的是沿途的武器和炸药。

她过来也是因为此事。

炸药和兵器在这边的库房里，卫廷还帮忙打造了一些小玩意儿。

卫曦音道：“此去不知何时归，还是要向堂兄说一声，春季若是三叔伯未率军回来，恐怕到时候族里要押送一批补给过去。”

炸药先不说，若春季军队未归，箭矢等兵器肯定是不够的。

她担心后方补给的问题。

卫廷默然，“五堂妹放心，冬季这边不会停歇，产量会跟上，到时候三叔伯没有回来，定会派人押送物资过去。”

“倒是你。”

卫廷微微一顿，语气沉重，“路上要多加小心，堂兄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卫曦音笑了笑，“这是自然。”

细细询问过这边进度，得知要的东西都已打造好，估摸着两位姐妹已经到了坞堡，怕祖父久等不到人，她转身告辞。

离别总是伴随着伤感，她不喜那样的氛围。

又不是不会再见面。

等她寻到父母、兄长，定会带人安全返回族地。

秦善和常鹰一道回了营地，交接逐项事宜。

卫曦音则带着弟弟往老宅走去。

“阿姐，廷堂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卫琅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快到家了才出声，他眼神迷惘，“阿姐还要出门吗？可是都下雪了，外面好冷的。”

卫曦音缓缓道：“嗯，阿姐要去京都，找阿爹阿娘，还有大哥。”

“我也要去！”

卫琅闻言急了，深怕阿姐不带他，“我和阿姐一起，去找阿爹找阿娘还有大哥。”

他心底其实明白的。

那些怪物不止他们这里有，外面到处都有怪物。

阿爹他们肯定还在京都的家里，他要跟着阿姐回去看看。

卫曦音叹道：“阿姐自然会带上你。”

两人已经走到老宅门口。

吴伯的身形略显佝偻，还是老样子，每回姐弟二人回来，都要亲自在门口守着。

“吴伯，外面风大你怎么还出来。”

卫曦音走进家门，一脸不赞成，“我和弟弟那么大个人了，知道自个儿回来的，夏季便罢了，现在天气这么恶劣，你不用出来接的。”

吴伯面容和蔼，道：“知晓五娘心疼老奴，但总要见到你们回来，老奴才安心。”

卫曦音怔怔，不知何时起，老人家已是满脸皱纹，老态龙钟，满头的花白头发印在她眼里非常刺目，身形比印象里更加佝偻。

她还记得小时候，吴伯走路健步如飞，跟随祖父出门时，总是单独骑一匹马走在马车前面。

那个时候二郎学骑马，也是吴伯教的，孩子调皮故意踢马腹吓唬吴伯，吴伯的身手还能追上奔跑的快马……

不知不觉。

她和弟弟长大了，祖父和吴伯却老了。

顿时心里竟是百般滋味。

卫曦音压下情绪轻声道：“那日后我们早点回来。”

吴伯自然应着，随姐弟二人一起往主院去。

他边走边叨叨念着，“前几日就开始变天了，家主一直念叨，怕你们没带够厚衣服，又恼自己没将赵氏的情况多多跟你们细讲。”

“昨日三族老过来，他都还在算日子，看你们能不能赶回来。”

“刚才你派了传信的人回来，说要先去县城一趟，家主得知你们平安才放下心来……”

卫曦音默默地听着。

主院内。

卫暨早就收到孙辈们回来的消息，孙女派了护卫传话，说是要先去县城一趟。

他当然知晓，孙女去县城询问兵器准备情况。

估计很快就要启程赶往京都。

外面大风呼啸，又飘着雪粒子。

卫暨一点都没因为孩子们回来安心，而是心情既沉重，又担忧。

此去不知能否找到人，不知何时才能归……

卫曦音带着弟弟进来时，便看见祖父安静地盘腿坐在榻上，眉头微微紧蹙，像是心事重重。

卫琅大声道：“祖父！孙儿和阿姐回来了！”

卫暨回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规矩。”

被孙子这一声插科打诨，刚刚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了。

身后的吴伯赶紧将房门关上。

外面风太大，门窗紧闭，屋里的温度还好。

家中的窗牖全部重新改造加固过，材质换成铁丝，缝隙处加塞了木棉，风进不来。

卫曦音带着弟弟给祖父行礼请安，之后在下首坐下。

她知晓祖父关心广平情况，便将走之前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卫暨边听边点头，道：“有明渊在，倒不担心广平会出现意外。”

“你三叔伯年少参军，因出身显赫，是比其余武将多了些晋升机会。”

“就算抛开身份不谈，他饱读诗书，文韬武略一样不差，知人善用，用人唯才，不然也不会在凉州很快站稳脚跟。”

再者后方有中山军支援，赵氏的粮草支撑，还有卫氏兵工厂打造的各种军需物资。

可谓地利人和占尽。

比起卫明渊那边，卫暨明显更担心即将上路的两个小辈。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说太多了，只会徒增孙女压力。

卫暨思忖片刻，深深看了孙女一眼，吩咐吴伯，“去把东西拿来吧。”

“是。”吴伯躬身离开，走向一旁耳房，那里放着一个早已准备妥当的箱子。

箱子不大，小巧精致，外观华美。

老人家很快托着箱子出来。

卫曦音并没有动，但她心底已隐隐有预感。

这个箱子，她曾见过，里面装的是……

“我年事已高，早已不过问庶务。”

卫暨看也没看那箱子一眼，神色淡然，语气却极其严肃，“卫氏一族，是时候挑选新的族长继位了。”

“此事就在你离开前，先将它办了吧。”

族长具有很大的宗法权力。

那个箱子里，放着的就是族长印章信物，以及卫氏一族的族谱、族规。

卫曦音默默地垂下眼帘，心底莫名涌出万千思绪。

其实她早已猜到。

祖父此举不言而喻，是怕她找到兄长后，宗族出现内斗导致四分五裂。

所以才想在她离开之前，将事情盖棺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