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向河东王行完礼。

猜测这位可能是河东国的谋士，恭敬答道：“我家女郎准备去京都寻亲，大雪路段不好走，暂时歇在灵丘县。”

“寻亲？”郭修目光微闪。

元景闻言也有些意外，“女郎？可是长房的卫五娘？”

程秀：“是！”

听到答案。

元景与郭修对视一眼。

清河卫氏之名，无人不知，长房以及部分族人在京，也确有此事。

令两人感到惊讶的是，不远千里率兵进京之人，竟然是卫公的嫡孙女。

卫公在灾难发生前辞官，凑巧回了翼州，由此可见清河卫氏根基尚在，或者大胆猜测，经过一个夏季，清河郡早已变得安全。

活下来的郎君和老爷们定有不少，为何偏偏让卫五娘上京？

元景自然是认识卫曦音的，他当做质子在京生活十年，世家嫡系一脉子弟，就算不熟络至少也见过一两面。

在他的印象里，卫五娘知书达理，仪态端庄，那些世家夫人嘴里人人夸赞，在京都名声极好，是典型的世家贵女，大家闺秀。

突然被告知这样一位贵女领兵进京，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程秀也没解释。

这样都惊讶？

那倘若得知他家女郎已继承族长之位，执掌整个清河郡，那还不得眼珠子都得瞪圆了。

元景思索片刻，“卫女郎的恩情本王记下了，不过恐怕还得麻烦卫女郎一段时间，让阿瑾继续待在灵丘县。”

弘农郡现在并不安全，随时可能遭遇偷袭。

既然得知妹妹无事，那他接下来便要联合成安王、以及三大世家，一起设局揪出藏在幕后的敌人。

先不说此举会不会成功。

无论失败与否，他与成安王对于粮食势在必得，与三大世家的暂时盟友关系，随时会破裂。

整个弘农郡已沦为战场，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让妹妹继续待在灵丘县。

谁知程秀却道：“我家女郎焦急寻人，只怕过几日就会带兵过来，若将翁主单独留在灵丘县……”

言下之意，到时翁主身边无人看护。

灵丘的那点防御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程秀怕一旦被敌人发现河东翁主在灵丘县，会为那些族人和幸存的百姓带去灾难。

“这么急？”

元景眉心一紧，“弘农目前形势混乱，卫氏何必此时入局，依本王看，不妨让卫女郎再等上一段时日，待局势明朗后，动身也不迟。”

程秀一脸为难。

他哪里做得了这个主，于是没吭声。

郭修摸了摸胡须，转而询问一旁的郑百夫长，“尔等刚才过来，可有惊动西城门？”

郑百夫长会意，抱拳回道：“回殿下、先生，属下等人隐藏行踪过来，并无人发现。”

北城门已由河东军接管，窦氏为他们安排的府邸就在北面，过来一路上都是自己人。

郭修微微点头，心底却不由暗自开始思考。

但程秀在此，有些话他不方便问。

比如……卫氏部曲人数多少，他们的战力如何？

城内其余势力，现在注意力都在南城门的怪物身上，不知清河卫氏来了人。

卫氏对翁主有救命之恩不假，但为何不借此机会，弥补他们因伤亡惨重而缺失的战力？

卫女郎等人在暗处，出其不意地入局，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这效果，在最后拿粮阶段犹为重要。

此举是算计，又不是。

让卫氏加入到这场危机之中，虽然这样不太厚道，但他身为谋士，如何让河东国减少损失，成为最后的最大赢家，是他分内之事。

为主分忧，令河东国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恩情什么的，殿下到时自会报答清河卫氏。

卫女郎不是想要寻人？

待这边尘埃落定，河东国甚至可以派兵出去帮她找人。

元景见郭先生垂眸思考，心思一动，同样想到这点。

卫女郎倘若执意要过来，他当然不会将妹妹独自留在灵丘县。

但郭先生用阳谋算计卫女郎，按照阿瑾那直性子，只怕要闹起来。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元景轻咳一声，“诸位一路过来辛苦，本王命人准备一处住处，诸位先下去歇息。”

“多谢殿下。”程秀并未拒绝。

斥候不会在城内久留，等摸清城内势力后，需尽快探查到弘农县和卢氏县的情报。

特别是卢氏。

龚六郎君的那封信至关重要，选择龚氏还是河东军，女郎自有主意。

至于河东军想要算计他们一事，程秀并未察觉。

真算计，还不知道谁算计谁，快速将这边情况弄清回去复命才是。

………

而南城门的局势不算乐观。

成千上万的怪物汇聚在城外，那些怪物像是杀之不尽，死了一批又一批，还在源源不断涌来。

一到夜里。

怪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又将更远出的怪物吸引过来。

它们没有痛感和畏惧，挤压着城墙，不断互相践踏，似乎想顺着城墙上来。

城楼下惨烈的景象，仿佛将所有希望撕扯得只剩黑暗。

三大世家以及成安军，轮流派人驻守城楼坚守战斗。

为减轻压力，又将部分丧尸引去西边城门，将东、北城门留作后路。

城池或许能坚持下来，这么多人吃喝问题至今仍在掰扯。

过冬前，三大世家从粮仓各分走十万石屯粮过冬。

但窦氏明显不愿将所有粮食拿出来。

弘农粮仓不知是否落入敌人手中，范氏将自家屯粮弄丢，两方刚拿到粮食的军队，为了突围活命，全部轻装逃命，士兵一人仅带两日口粮。

有的甚至在混乱中弄丢了粮食。

窦氏本来以为还有卢氏在，可以分担压力。

结果好家伙，一股脑全往这边跑，逃亡卢氏县的幸存者极少，仅有一队范氏族人率兵的百姓过去。

数万口人的口粮，难道全部要他窦家负责不成？！

粮仓失守，万一接下来没有粮食了，那他们全县上万口人又该靠什么而生存？

城楼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窦家宅邸里的争吵不曾停歇。

“粮食？哼！都指望着天上能掉粮食？”

窦家人气得七窍生烟，不顾仪态的大声道，“你们将粮食弄丢，我窦氏一族以及全城百姓，全靠那点粮食支撑，想要粮食没有！自己去弘农粮仓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