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巨龙一尾巴就把自己前方那堆被斩碎的爪子碎片扫到一边去，根本没有在意那是自己的爪子被当成垃圾对待，心里只希望这不会碍到眼前这位异界人统领的眼。

虽然这位统领身上似乎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手中的武器固然诡异，但对自己可以说没什么用处。不过，自己能够很清楚地意识到，他才是这支队伍中的最高领导者，像洛明枫这样的强者都对他如此恭敬，那自己稍微尊敬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信使缓缓挪开自己先前躺尸的位置，原处只留下了满地的鲜血，这些血液如同潺潺的溪流，从四面八方的支流汇集到中间的一处小凹坑里。

然后，在几人惊奇的目光中，信使快速在口中聚起了一团火焰，瑰丽的青焰，随即直接喷在那处位置，自己的血液上。

龙族的血液比石油还易燃，以落点为中心如引线般快速涌向其他支流，熊熊燃烧起来，而这火焰又顺着信使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延伸到它自己身上。

“啊，啊……”

青色巨龙咬着牙，忍着强烈的痛苦，只发出一阵低嚎。自身创造的火焰，反过来也能够焚毁自身呀。

洛明枫赶忙护着另外三人退后了好几步，眼前的火势虽然浩大，但在这片到处都是火焰，藤蔓和剑影，散发着魔力与炼气的空间中，它又显得是那么渺小。

火焰烧灼，似乎将地面都蒸融了。看着地面软下去，露出岩浆似的液体，随后又莫名向上凸起，熔岩的薄膜被刺破，渐渐出现一个篮球大小，椭圆形的透明血红物体。

之所以把它看做物体，是因为洛明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一枚单卵细胞球，靠着几根细长的血丝与地面相连，仿佛刚出生的婴儿与母体之间的脐带。

确定了龙源安然无恙，信使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之前故意偷袭，假意被黑血打飞到这儿，然后利用自身的血液压抑住龙源的气息。不然，怕是早就被血染龙群给发现了。

虽然这东西在外人看来异常古怪，甚至恶心，但在结晶龙群的成员面前，眼前的龙源就是美丽的瑰宝。它与结晶山的魔晶矿脉源头相连，庇护着这里的龙群，创造出一代又一代的龙王。每一任龙王在继任以及离去的时候，都会往其中滴入自己的精血，这是龙王们对龙源的反哺，让它能够持续发挥作用。

“这就是我们结晶龙群的龙源，它是我们整个龙群生命的延续，整个族群强大的根基。”信使介绍的声音都忍不住带上了自豪，而这自豪感也瞬间加强了翻译的难度。

安杰特扯着自己的耳朵认真听，貌似还挺文艺的，然后稍微有点不确定地说，“它说，这是它们结晶龙群生命的根基。”

歪着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研究员微微咬着牙蹦出一句话，“它说，这是它的命根……应该是这么翻译的没错。”

“嗯？？？”

李将军和洛明枫都瞬间瞪大了双眼，往歪了想去。

但幸好两人都不笨，还是立刻从这以讹传讹的话语中推测出事件的本质。

看着这枚龙源，如此近的距离，仿佛能够直接感受到它的跃动与内在磅礴的力量，触手可得。

但是李将军并没有马上将其收入囊中，而是望向信使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询问。

“这枚龙源对你们很重要，你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它不被另外的龙群夺去。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如此轻易地把它交给我们？”并没有因为这触手可及的宝物即将落入手中就降低警惕，李将军反而退后一步，严肃地问道，“我实在难以相信你是真诚的，毕竟我们才发生过战争不久，现在仍处于敌对状态。”

“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能够令我信服的理由。”

这是李将军始终想不通的地方，但在信使看来，这问题却很简单，很真诚，不充满任何算计他们的想法。

信使咧嘴一笑，虽然这一笑牵动着脸部的肌肉让它更加痛苦。结晶龙王与它跟大多数的龙族不同，要更加富有心机一些，毕竟跟人族打交道比较多，要不怎么能够学会通用语呢，所以也就更加清楚这种只存在于弱小种族间的担忧。

“因为你们是强者，堂堂正正地在正面战场击败了我们的强者。说实话，如果有的选，我宁愿牺牲掉自己的一切，也不会把它交出去。但我现在没有这一项选择，所以我只是在做出目前自己最好的取舍罢了……至少它不会落入阴险小人的手中。”

说完这些话，观望了下四周，信使的内心焦急起来，因为龙源似乎已经吸引了部分血染龙群的注意。

“快做出决定吧！异界的统领者！”

盯着它着急的脸色，李将军仅用了片刻，便果断做出决定，“……你勉强说服了我带走它，但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几句恭维就完全相信刚才的那些话。”

“我会随时对它保持着最高的警惕……说不准以后还会毁了它。”

“那就足够了，至少比现在好……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善用，相信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至少在结晶龙群消亡后，还能作为你们强大的武器而留存于世。”信使的话语中，带着轻松与解脱，仿佛最大的负担已经脱下，疲惫感伴随着内心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上。

第148章 龙源

“那我该怎么带走……”李将军的话还没有问完，便听见半空中传来的怒吼。

循声望去，那只黑色巨龙正疯狂地向这里冲来，虽然冯材在极力阻挡，但看得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黑色巨龙发狂了，哪怕是自己的身躯被藤蔓抽伤，被尖刺扎进皮肉，也毫不在意，只想一心夺得这枚深红的龙源。

信使眼神一凛，时间不多了，于是自己便一口斜着咬断龙源缠着地面的那几根血色根须。虽然清楚这东西真的不是命根，但还是让在场的几人感觉某个地方一凉。

“带走它吧！”

信使嘴里叼着龙源的根须，直接把它丢向洛明枫。身为击败龙后的强者，由他携带最为合适。

洛明枫赶紧双手御气，隔空抓住那枚龙源。入手的感觉很奇怪，虽然隔着空气，但依旧能够感觉到手感就像捏着一小团果冻似的，或者按照异世界的说法，抓着一小团史莱姆。

“你们快走吧，不然……等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信使急忙叫停几人。

“还有什么事？”洛明枫正在用自己的炼气凝成一个大约一尺长的正方体匣子，来容纳并隔绝这个令自己感觉有点心潮澎湃的龙源。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这玩意儿，就感觉整个人的心脉都像车子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一样颠簸。

“我还有个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们。”

不等面前的异界人做出回应，信使竟然直接伸出还完好的右爪，刺向自己的胸膛。

“呜——”

忍着剧痛，用右爪刨开自己胸口最上方的两层鳞片，露出一枚紧贴在皮肤上的淡色龙鳞。它随后一口咬向自己的胸膛，咬住那一枚最内部的鳞片，硬生生给扯下来。

这枚还带着鲜血的龙鳞，虽然足有半个人大小，但相对于巨龙来说，还是很渺小。

它又把这东西丢给洛明枫，洛明枫赶忙又用炼气隔空接住。手上的龙源已经被装在炼气匣子之中，放到另外一个还空闲着，在旁边看热闹的研究员手上。虽然这家伙是普通人，但是有自己的炼气匣子防护，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捏了捏手中的鳞片，竟发现它意外有些……柔软，相比于其他的龙鳞更加脆弱，甚至还感受到像心脏一样的跳动，好像活的一般。

“带着我的护心鳞吧，你们应该用得上。”胸口被自己开了个血洞，信使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脸上的表情分外狰狞。

“我们龙巢里面，还活着的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稍微有些血性的都在防线那边，你们堡垒过来的方向。用这个，至少它们不会与你们为敌。”

说着，信使摇晃着破败不堪，甚至还少了左爪的身躯，转过身，扇动着残破的双翼准备起飞。

“你要干什么？”虽然李将军大概猜到了它想干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

“帮助你们离开，黑血那个家伙，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猎物逃跑。”

信使的眼神逐渐坚定，浑身的青色火焰也伴随着它的话语逐渐变得更加清白，身后也慢慢浮现出了与黑血身后一般庞大的虚影。

洛明枫眼瞳一缩，这种感觉他在拼死一搏的龙后身上感到过，那是燃尽一切的决心与魄力，以牺牲全部换取的强大力量。

在这一刻，信使超越了自己，力量源源不断地提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是巅峰状态的十倍以上。

瞬息间，整头龙庞大的身躯如同一枚子弹一样击射出去，原地只留下被掀起的一阵飓风。

李将军有些发愣地看着它的身影，心中对于龙群本来已经降低不少的评价，又稍微回涨了些。这种燃尽一切的力量，代价绝对不低，甚至付出生命。

多少龙抱着侥幸心理，哪怕将临死亡也不会使用。如果每一头巨龙，飞龙都以这样的决心作战，基地保卫战……哈，以那时的配置，胜率似乎连三成都不到。

仿佛有点明白当年的先辈们，是怎样在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取得胜利的了。

“……收缩防线，我们撤！”

收回目光，李将军下令道，已经没有时间过多感慨了。

空中的黑血猛然挥爪，自己身后巨大的虚影也是一爪，便将绿色的巨人击飞，砸落进墙壁之中，掀起一阵扬灰。

没有多管这个异界强者，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枚龙源。刚一回头，便见一个白色的轻影撞击在自己身上，这力量是如此霸道，猛烈，以及熟悉，重重压在自己身上，在强大压力带来的加速度下，自己无法阻挡，被硬生生砸在地面之上。

脑瓜子嗡嗡的，感觉自己被什么不容置疑的力量给摁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也在这时，它才看清封锁住自己的居然是信使。

“你这个疯子，竟然在燃烧自己的龙魂！”

黑血大声吼道，但语气间的愤怒下隐藏着一抹恐惧。燃烧龙血换取力量，最多亏空一段时间，但如果是燃烧龙魂的话，当灵魂如同柴薪般被耗尽，除了空壳的余烬，便什么也剩不下。

对应的，两种方法带来的提升也不同。

信使张开嘴，露出瘆人的笑容。

“看来，这一点你还比不上我呀……你不敢像我一样拼命。”

自己毫无牵挂了。只要还有龙源，只要还有一只结晶龙群的龙，那结晶龙群就不会真正灭亡。

再退一步讲，最坏的结果，所有的结晶龙群成员都死去，但只要龙源还在异界人手上，那结晶龙群就还存活于世上。

“你这个疯子！”黑血使劲挣扎，想要脱离信使的钳制，但却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将其撼动，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面前这个疯子体内的力量不断攀升。

信使的皮肤开始崩裂，缝隙处冒出耀眼的白光。它低下头，贴着黑血的耳朵，轻语一句，“你尽管可以打败我一次，两次……无数次，但你永远无法征服我，让我屈服。”

地面上的龙卵虽然早已多被焚毁，但在角落间依然有些幸运儿存活。不过，炽热的温度，糟糕的空气，紊乱的魔力，令这些还没有出世的小生命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外面那层脆弱的束缚，抵达舒适的环境。

……它们，会是自己生命最后光彩绽放最好的燃料。

“抱歉了，孩子们。”

信使缓缓闭上眼，然后，便是灌满整个孵化室的一击，仿佛一切都被摧枯拉朽地毁灭……

纯白的光芒一闪，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漫天飞舞的碎片化作涓涓细流，带走了信使那残存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缓缓睁开麻木的双目，眼前竟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往昔的记忆汇成了河流，从脚下冲刷而过，逐渐消失于虚无。

自己慢慢挪动着残缺的四肢逆流而上，在这里，见到了有些难忘的过去，记忆的车轮倒转，一切都在后退。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兽人部落囚笼中出生的自己。笼子很小，翅膀都伸不开，暗无天日，没有自由，只有无尽的，想要让自己屈服的折磨。

懦弱的同伴们，一个个将脑袋跪在兽人肮脏的脚下，但自己不知为何，宁死不屈。

直到它的身影出现，才让自己漆黑一片的牢笼中。出现一抹亮光。

王上撕开囚笼的那一刻，隔绝刺眼阳光的那颗头颅是那么闪亮，毁灭一切束缚的姿态是那么优雅，而又霸道，肆意妄为。

看着那幅画面，幼小的自己嘴唇微张，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又有些淡忘了当初的话语。

后面的，自己还记得。被拯救后的自己并没有因为是外来龙种而被排斥，反而被欢迎加入结晶龙群，得到了一视同仁的对待。

后来，自己作战勇猛，不断立下战功，获得王上赏赐，换血成为了巨龙。再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它手下巨龙中最强的那一位，得到了名字。

“你来了。”

身后莫名传来熟悉的声音，令沉浸在回忆中的信使猛然惊醒，艰难地转过身，一团高大的虚影正对着自己，看不清真容。

“王……王上。”坚毅的战士看着莫名的虚影，忍不住垂下脑袋，泪水也终是流淌而出，“对不起，我没有守护好结晶龙群。”

没有责怪，没有动怒，只是伸出右爪轻轻抚在它的头顶，“你……很累了吧？”

听到这温柔的话语，瞬间，一股无力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眼皮止不住地想要合上。

“使命已经完成了，好好休息吧……你是个有用的孩子，欢迎回家，信使。”

它闭上眼睛，身上的疼痛都抛之云外，仿佛被治愈一般，躺在龙王的翅膀下。

在舒适的环境中，在意识仿佛就要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不禁念出一句早已被淡忘的话。

“……做它的战士，为自己的救赎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