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伤口才是最致命的，而且受伤之后并未得到任何救治，所以她才会当场死亡。”饶是流霆见惯了生死，此时也觉得这事太残忍了。

岁岁把从玛瑙那儿听来的事情也说了，“我想去山上的庵堂里看看，若这具尸体真的是从庵堂出来的，那总要调查清楚才是。”

流霆却觉得岁岁还是别馋和的好，这件事原也同她没有干系的。岁岁不爱听这话，“这尸体还是我先发现的，怎么就同我没干系了？殿下来这浔州又不是只为了水灾一件事，遇上冤案的也要伸张正义不是！”

岁岁是真的觉得在庄子里待的太憋闷了。这既然出了一件凶杀案，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没有不去探一探的道理。流霆沉默，不怎么想松口的样子。

岁岁不开心了，“殿下此时若是在此，定然也是愿意去管这件事的。”

流霆拗不过她只得答应明日会陪她上山，不过还是千万叮嘱，“若真是山上庵堂出的人命案子，只怕此事还另有隐情。届时不知姑娘发现了什么，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她自然满口答应下来。等流霆之后玛瑙知道了明日要山上的事情后满脸都写着不赞同，“娘子简直就是在胡闹，那庵堂岂是您能去的？”

老一辈的人自有一种说法，庵堂是清苦之地，里头的姑子都是无福之人。一般这种地方都不会允许家中的小娘子去的，觉得去了身上的福气就会被带走。

岁岁没想到玛瑙也信这个，还觉得怪好玩的。玛瑙急忙道：“这如何能不信？小娘子有所不知，那梅庵里头有个小姑子，生的很是貌美。听说原先家中也不错，先是她姑姑丧夫之后来此地修行，她来看过她姑姑几次，后来就听说她那未婚夫就出事过世了。两家的长辈都觉得这小姑子福薄，便将她一道也送来了。”

其实这样的庵堂大梁各地都有。便是青山郡也有，她阿爹之前说的那个水月庵便是。岁岁以往听过这类的传言，里头的姑子都过得不好，她那是还唏嘘万分。

世上男女诸多，男子似乎生来就比她们女子地位就要高。死了妻子的鳏夫随时都能再娶，而做了寡妇的女子只能关起门来低调生活。这种不公平是可耻的，那些庵堂里的姑子也是绝望的。

“我想做一点点心明天带过去。“庵堂日子清苦，吃穿用的肯定都不尽人意。岁岁也没想拯救她们，她也没这个本事，但做几样点心甜一甜她们的心还是可以的。

绿豆糕是一道很常见的点心。家家户户都会做，味道也不会太难吃。但阿灼要做的绿豆糕可是她阿爷的秘方，阿爷在世的时候尝尝做来给她吃，那个味道她永远都记得。

她选了一下上好的绿豆，用热水泡上，玛瑙好奇的问她：“为何要用热水呢？”她看过其他人做过，都是用凉水泡的。

岁岁同她解释，“用热水泡的话会快一些，而且中途还要换三次水，这样就能去除豆腥味了。”

但是有一些人仍旧对豆腥味很敏感。所以岁岁在绿豆泡好之后又用水焯了一遍，下一步就是最重要的了。将绿豆隔水蒸，每半炷香的时间就掀开来看一看，用一个木铲子压平。等最后绿豆完全被蒸熟压成泥状就算是成功了，玛瑙忍着烫把碗端到桌上。

岁岁嗔怪不已，“也不知道找个帕子包着，那得多烫啊！快让我瞧瞧！”她赶紧把玛瑙的手拽过来，果不其然，那手指都烫红了。

岁岁抓着她的手伸到凉水中，那凉凉的触感带走了灼热。岁岁又找来烫伤膏小心的给她抹上，“日后可万万不能这么马虎了，你这么漂亮一双手烫坏了就很不好了！”

“也没有这么精贵！”玛瑙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跟岁岁虽然也相处了十多日，可是岁岁是个好姑娘。玛瑙无父无母的，是被叔叔婶娘卖来做丫鬟的，她心想若是能一直跟着岁岁就好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也不敢真的说出来。

这时候的绿豆泥很干，里头并没有多少水分，出锅等着稍微凉一点，岁岁用擀面杖再压了一遍。这样的绿豆泥再在锅里炒一遍，那口感就会越来越细腻了。

她往里头加入油，等到油跟绿豆泥充分混合后倒入麦芽糖、白糖和半碗牛乳。等到糖全部融化之后再尝一尝味道，她自己吃着还行便叫玛瑙也来尝一尝。

“很是清甜，她们庵堂里别说点心了，一日三餐都未必有个油水。她们肯定会很喜欢娘子做的糕点的！

厨房里有做月饼的模具，上头都是一些喜庆的图案。岁岁挑了一个玉兔的，将绿豆泥搓成圆子放进去压成形，一个绿豆糕就做成了。

她做了不少，还让玛瑙特地送了一盘给流霆说。流霆开门的时候神色淡淡的，只是轻声道了一句谢。可等到关上门之后就两口一个迅速解决了，“怪不得殿下真么爱吃宋姑娘做的菜，这他妈是好吃啊！”

玛瑙也捧了一个慢慢啃，“这绿豆糕我也吃过的，但口感就是同娘子做的不太一样。奴婢嘴笨，实在想不出什么话了，就知道娘子做的真的很好吃！”

第55章 绿豆糕

岁岁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又给她用油纸包了好几块，“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一尝吧！”

“奴婢哪有什么家里人，这些带回去婶娘只会抱怨我怎么不拿钱，给他们吃才是浪费。”她垂下头，隐忍着泪水不掉落，可是声音都哽咽了，“娘子是个好人，从来没有人像娘子这样待我这般好！”

岁岁急忙蹲下来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呀！世上的事不过也就这样，总归会有些艰难的。你现在觉得难受，等到日后熬过去了就会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玛瑙赶紧擦擦眼泪，岁岁将她搀扶起来，用帕子给她把脸上的泪痕都擦了。庄子里自然也有管事嬷嬷的，岁岁见过几次，是个不苟言笑的妇人。往日里规矩就很大，而且奴婢是最不兴在主子跟前落泪的。虽然岁岁也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主子，但她也害怕玛瑙会被骂。

白鹏并没有让他们相处很长时间，很快就命人将周月沉请出来了。周月沉看着自己身边两个持剑的副将，那头白鹏坐在上首，“不知道殿下今日回来，也没什么准备，殿下将就着用一些。”

说是将就，可安卓上都丰盛的很。周月沉不动，白鹏举着酒碗盯着他看，“殿下这脾气可得改一改啊！不过这也是你们林家人的特色，看谁都跟看个死人似的。都说外甥肖舅，殿下这双眼睛同林漾可真是一模一样。”

便是他父皇也都很少连名带姓的喊他舅父的名字。这白鹏当真是得意忘形了，周月沉盯着他，“白将军果真是浔州待的久了，连君臣之道都忘了。你应该庆幸此刻不在昭都，否则言官的折子会如同雪花一样涌进紫宸殿，届时将军怕是不得安宁。”

白鹏恍然大悟，“原是臣忘记了！本该殿下做上首的，可臣年纪大了，不大方便，还请殿下体恤。”

“父皇一直体恤将军年事已高，几次三番都想着要将军回昭都。既然白将军都承认身子不便了，那孤会即可传信予父皇，好让将军早日回昭都。”

白鹏脸上的笑容也保不住了，“殿下就真的真么有恃无恐？”

周月沉挑眉，用行动告诉他。白鹏慢慢走下来，边走便道：”昔日林大将军十七岁的时候一杆银枪名震四方，是大梁赫赫有名的战神。都说殿下的功夫全是林将军教的，想必那一套枪法也学了个九成，不如同臣切磋一番。“

林漾的确是他拳脚功夫的启蒙。不过那一套枪法他却是不会的，而林漾后来也再也没有使过那一套枪了。这其中也一段往事，至今都无人敢提及。

但白鹏偏要咋人心口上撒盐，这触动了周月沉的底线。

“白将军，您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周月沉缓缓走到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赈灾银被盗一事惹的父皇雷霆大怒，孤此番前来是怎么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要不然回了昭都可不好交差。”

他将一枚银子放在桌上，“不如白将军解释一下，为何您的大帐里会有一枚官银？”

外头马儿嘶鸣，有人冲进来，“将军，是凉州的王旗！”

十年前林漾获封北宸王。宸字自古以来代表天子，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当时朝中有很多人担心此举会喂大了林漾的胃口，怕他生出了野心。

当时朝中众多文臣都是跪在紫宸殿外试图请陛下收回圣旨。

但那一日是崇德皇后的生辰，陛下发了好大一场火，说他相信林漾绝不会有叛逆之心，大臣们只好作罢。而后林漾用行动证明，再度拿下了十二座城池。他的王旗是以黑色为底，上头绣着一匹白色的雪狼，王旗所到之处皆是胜利。

如今这王旗到了浔州，前来支援的正是林漾麾下的郑琦。

庄子里没有专门用来存尸体的地方，可尸体也不可能就这么大喇喇的放着，会腐烂的更厉害的。玛瑙说庄子里有地下室，里头存着旧年的冰，可以拿来放尸体。

岁岁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以前没见过冰窖，心中好奇，所以也想跟着去看。那冰窖挖的很深，不过两边楼梯的墙上都镶嵌着夜明珠，所以脚下的路是很清晰的。

一股寒凉之气直逼面门，饶是岁岁下来的时候多加了一件衣服此时还是被寒气冻的打了一个哆嗦。她搓搓手四处观望，边上的人则是商量着把尸体存放在另一处一个小房间里头，岁岁憋不住好奇就随处走走。

走到一处角落里便决定此处的冰好像有点化了。她招呼玛瑙过来瞧，“你看，这冰好像化了。”

“不能吧！这冰窖修的时候可仔细了，我看其他冰都是没化呢！”玛瑙也觉得奇怪，往前一凑打算看的再仔细一些。她上手一摸，那块冰湿哒哒的，确实是开始融化了。

岁岁也挤上来，那冰的边缘都被融了，她使劲一推，那后头竟然是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两人目瞪口呆，玛瑙大着胆子往前一迈，“这里头是什么……啊！”一只血手赫然垂下来，玛瑙吓得疯狂尖叫。

岁岁也跟着叫，引来其他的人的瞩目，他们赶紧冲过来，几个胆大的人合力将那只血手拽出来，发现是一具尸体！

那尸体上还穿着浔州大军的衣服，大约是因为靠近冰的缘故，所以那尸体腐烂程度并不严重。只少还能看清眉目，岁岁看了一眼，觉得此事有蹊跷，“派一个人速速去请流霆！”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巧，流霆此时居然不在！岁岁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自己先去看一看，她刚要跨过洞口玛瑙就一把抓住她手腕，“娘子，还是等流霆大人回来吧！”

“我不往深处去，我就稍微看一看。”她让人拿来火把，玛瑙还是不放心，所系自己打头阵挡在岁岁前头。

那个洞口连接着的是一条仅供一人过的通道，顺着往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后豁然开朗，空间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而正中央摆着的那副棺材让岁岁愣住了，“这是一个墓穴。”

“娘子，那棺材没有盖上，你看那板儿还扔在地上呢！”玛瑙轻轻的说，她有些害怕了，“娘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岁岁摇头，带人继续往前。那棺材根本没有垫高，里头也没有尸体，倒是散落着几块银子，岁岁拿起来一看上头刻着印记，竟然是官银！

“难道这就是丢失的赈灾银？”岁岁下意识的咬住唇瓣，方涟说过白鹏在为他自己建造墓穴，那肯定就是这个了！

可剩下的赈灾银又在哪儿呢？岁岁不死心，又四处找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