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年来说岁岁是一道光。他本来深处于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他尝试过很多种方式去找寻出口。但每一次都是徒劳的，他逐渐放弃了，也认命般的接受自己将永远沉沦于黑暗中的事实了。

可一道亮眼的光划破黑暗，在一瞬间将他整个世界全部点亮。

他得救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少年垂下了脑袋，方涟的衣服他还能凑合穿，但鞋子就穿不了。他之前脚上那双破草鞋早就脏的不能穿了，现下他还是光脚的。

他弓起脚背，有点不知所措，他身上没什么可以值得让人去谋算的了。所以这个人真的是出自于善心才会救下自己吗？他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毕竟他也曾试着去相信过人，可结局都是悲惨的。

“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可以跟在我身边。不过也不是白跟的，我买下了你用了不少钱。你得把这个钱还我，这样我才不算吃亏，你说是不是？”岁岁故意跟他开玩笑，“那我要是说我看上你了，想要你给我腹中的孩子做爹呢？”

少年被唬住了，以为岁岁说的是真的。他耳垂都红了，整个人更是慌乱道六神无主。岁岁捧腹大笑，“我骗你的！你同我弟弟一般大，我才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呢！我救你是因为不忍心，你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负担。”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你可以先留在我身边。你若是不想吃白饭，那就给我干活抵债。有朝一日你想清楚了想走了，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这是在做赔本买卖你知道吗？”少年用脚指头点着地面，他什么都不会，还有这样一双眼睛，大梁人都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代表不详的。

也就只有她同情心泛滥肯花钱把他买回来，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她救了他。卖主不会一直养着他的，因为他几次三番的被退货，卖主都动了把他卖去那种地方的心思。

大梁人有不少是好龙阳的，所以烟花之地也专门有这样的地方。他模样生的不差，卖去那种地方钱不会太少的。真的进了那里他只会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所以他心中也是感激岁岁的。他朝着岁岁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下，“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主人，我只会效忠于你一人。”

岁岁被他这阵仗吓坏了，赶紧要他起来，可少年却坚持，“在我的家乡就是这样的，你对我有恩，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那我要你现在就起来。“岁岁扶起他，语重心长道：”在我们大梁有一句话叫做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余时刻这膝盖都是不能随意弯的。你日后不必对我如此，我虽然买了你，在我这里也并无很多规矩。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犹豫了一会才说话，”昱珩，这是我阿娘给我取的名字。她是大梁人，她读过很多的书。“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方涟说出了他名字的含义，“你阿娘很疼你，希望你这一生都日光昱耀，珩如君子，这是很美好的字眼。”

昱耀小的时候跟着阿娘学过很多大梁的文化，不过有些都忘得差不多了，好在他这一口流利的大梁话还是很不错的。

岁岁让方涟去街上给昱耀买了两身合适的衣服还有鞋子，昱耀全部换上后她跟玛瑙都赞不绝口，“你别说他穿这大梁的服饰其实怪好看的！这衣服还算粗糙的，若真是挑了那好料子，这瞧着跟昭都的世家公子也没什么两样。”

昱耀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换过新衣服了，一时之间很是拘谨。他想着自己又花了一笔银子，以后总要把账给还上的。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花女人的钱，简直就是窝囊！

今日也算得上有一桩喜事了，岁岁决定借用客栈的厨房亲自下厨。玛瑙非要跟进来帮她，岁岁笑着打趣，”你就是趁机尝几口！“

玛瑙也不否认，“姑娘的手艺这么了得，我可不是馋了！”

岁岁笑而不语，转过身去挑自己看中的食材。她选了一些鸡翅洗净沥干水分备用，正好厨房里还有橙子，她就用粗盐将表面的污垢冲洗干净。随后将橙子切成厚片，另一个橙子则是榨汁搁在一旁。那鸡翅划上几刀，用酱油、蚝油、黑胡椒碎和蜂蜜一起混合均匀的腌制半个时辰。

等时间到了再把榨好的橙汁倒进去，然后用盖子盖上再腌制个半个时辰。

趁着功夫岁岁便能去做别的菜了，她之前尝过这客栈里的一种腌咸菜，口感其实不错，挺下饭的。但她吃着觉得有些咸，就打算用一些清淡的食材来中和。

厨房的地上堆了不少褐色的蘑菇，岁岁挑了些洗干净切成块状同腌咸菜一块炒。出锅的时候她让玛瑙尝了一口，玛瑙点头，“本来还觉着这咸菜好吃是好吃，就是要吃完后要喝许多水，可是这蘑菇本来是清淡的，这染上了咸菜的滋味，那咸味好像都不明显了。”

第81章 橙香鸡翅

岁岁也尝了一口，“这个早上用来喝粥倒也不错。”

客栈里有一个炉子只用来烤饼子的，岁岁正好也能用上。她找来一个盘子把鸡翅整齐的码上去，在每一个鸡翅上头都摆了一片橙子，然后小心地送进炉子里。

她仔细的掐算时间，半个时辰后才用厚布裹着手把盘子挪出来了。那橙子的水分已经被彻底烤干了，只有瘪瘪的一片盖在烤的焦黄的鸡翅上。汁水顺着大口渗进了鸡翅中，一瞬间那酸甜的果香飘了整个厨房。玛瑙一直吸鼻子，“好香啊！”

岁岁让她尝一个，玛瑙顾不得烫几口就吃完了，但又有些后悔了。

“我怎么能吃这么快！这样好吃的东西应该细细品尝的！”她懊恼死了，把岁岁看的直乐，又给了她一个。

“多大的事情，瞧把你急的。”岁岁简直哭笑不得。

这一回玛瑙吃的很慢了，将骨头都啃的干干净净，末了还很意犹未尽的模样。岁岁问她味道如何，她满口都是赞扬，“表面虽然被烤的焦黄，可是里头却很鲜嫩，橙汁跟调料混合在一起味道不奇怪，咸中带着一点酸甜，还有果子的香气……姑娘，真的很好吃！”

她另外还熬了羊汤，配上自己揉面蒸的饼子一同端上了楼。途中经过大堂时食物的香气吸引了不少人，有好些个还吵吵着要加钱要求掌厨的也做一份来。

店里的伙计只好陪着笑脸道：“并不是自家掌厨做的。而是店里一位客人自己下厨做的，娘子厨艺了得，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岁岁今日准备的量不少了，最后是吃的干干净净。她们两个女子还行，主要是两个男人吃的不少，就连方涟都打嗝了，他脸色微微泛红，“宋姑娘做的菜真的太好吃了。我这才知道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呀！”

她也是吃过浔州军营饭菜的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方……公子的家乡也在凉州吗”岁岁还是有些不相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该不会福公公不相信自己所以派一个人来看着自己吧！

方涟点头，一点没隐瞒，“我是如假包换的凉州人。其实我当初投军是冲着北辰王去的！凉州边境常年都有战乱，我的阿爹就是死于那时候，那会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为我爹报仇。”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投军只有十岁，北辰王军凯旋归来自城门而入，他挣脱了阿娘的手奔到了马前拦住了林漾。

“当时殿下问我为什么要投军，我说我要报仇。他告诉我报仇是正确的，但投军不是为了报仇，君子舍小节为大义，投军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得到圆满。我那会不能理解，后来等自己上了战场见过了无数的鲜血，我就有点明白了。”

将军心中装着家国天下，但永远都是先有国才有家的。投军为将士是为了保护一方百姓不再受战火纷扰，在战场上浴血奋杀是为了让百姓早日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天下长安，将军从此不再披甲上阵，这才是每个将军最向往的。

“北辰王心中有大义，因为有他凉州这些年才能一直太平。他是大梁的骄傲，自当受万民敬仰。”连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是怀揣着这样一种敬畏的心情。更别说周月沉了，他的母族出身凉州北辰王府，要他如何能相信北辰王府会谋反？

岁岁也不相信。可是帝王真的就会一点都没有猜忌吗？谁都不敢去赌，这样想来周月沉其实也很为难的。

一面是他父皇，一面又是自己的亲舅父，最好是没有任何事。要不然……他该会有多为难啊！

她到了夜里还在想这件事，压根就睡不着。玛瑙都睡了一觉醒来了见她还靠坐着不躺下，便揉着眼睛询问：“姑娘可是认床？“

岁岁摇头，玛瑙摸摸她两只胳膊，“越往北这昼夜温差就越大。姑娘赶紧躺进被窝里，可千万不能冻着了。”岁岁只好躺下，玛瑙凑过去，“姑娘是在想殿下吗？”

“我总觉得怪对不住他的。可是我也没得选择，可不晓得为什么心里头还是很难过。”那种感觉其实不算很强烈，但就是始终都萦绕在她心头驱之不散。

玛瑙帮她把被子拢严实了，叹着气安慰她：“殿下那样的人，谁能不动心？可日子真要过下去还得仔细斟酌，总要先活命才是，而后是过得自在。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同样的夜里周月沉也没睡着，陆霓裳已经在他院子里跪了四个时辰了。到了夜里那石板寒凉刺骨，陆霓裳冻得嘴唇都发青了，但没有周月沉的同意无人敢叫她起来。

“起来。”有人大步流星的走来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陆霓裳抬头，是沈承。她跪到现在了，天都黑了，而她一直滴水未进。此刻又冷又饿早就没了力气来挣脱他，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你走……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我要是不管你，明早就能直接给你收尸了！陆霓裳，你指望他怜香惜玉，那你可真是打错了算盘。”他强势的搂住人不让她滑下去，自己朝着还亮着灯的书房破口大骂：“你有毛病啊！你自己留不住一个女人，你就为难另一个女人！”

窗户是开着的，一个茶杯丢出来，差一点就丢中了沈承。周月沉背着手走到窗口，面色阴沉沉的，“沈承，是孤往日里太宠着了你是吗？谁准许你这样同孤说话的？”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对外周月沉是他沈承的主子。但其实私底下相处跟兄弟也没什么分别，沈承在外头一般都很有分寸，很少会顶撞他，今夜也是发了疯。

“我有说错了吗？岁岁的离开我们固然有帮忙，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不想留在你身边，你能给她什么？你只能把她禁锢在后宅里，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真的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沈承！”周月沉拔高了声音，“你若是想死，孤现在就能成全你！”

沈承一点也不害怕，“行，那你现在就杀了我，然后把她放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东宫太子，你就这点肚量，你去为难一个女人！”

周月沉死死盯着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你的人滚！”

“多谢殿下！”沈承等的就是这句话了！他将陆霓裳打横抱起，快速的离开了院子。他一走院子里气氛更紧张了，周月沉连砸了好几个杯子，最后把所有人都呵斥着退下了。

陆霓裳被沈承一路抱着去了他房中，她想走，却被他按回去，“你这腿不想要了？”他强势的掀开她的裙摆，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腿来。

“沈承！”她低吼：“你这个登徒子，你信不信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