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这会却真正到了橘子碗网球锦标赛那天。

说起来，其实只有岑淑慎是真的开心，假期余额虽然不足，作业已经被她清空了，她虽然不擅长也并不是很喜欢运动，但她还是相当享受看比赛的。

坐在这里，不认识的朋友们的激情本身就能打动人。气氛到了，肾上腺素到位，欢呼和青春共赏，在群体的狂欢里，把个人的羞涩和安静弃之一边，网球被高高地抛起，高速旋转着在网上穿梭，跟漫画里一模一样。

一拍又一拍，球被重重地砸在对手的场地里。

“好球！！”岑淑慎左边的男孩子激动地站起来举起双臂高呼。

她看不懂球，却看得懂情绪和形式，看得懂江子书的闪闪发光。

她瞪圆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过去。

橙黄色的阳光穿透厚实的玻璃照进场馆里，可以一眼看见江子书，他的皮肤是淌蜜的阳光，骨骼匀称的身躯，宽肩窄腰，紧致的肌肉覆盖其上，带着线条分明的纹理痕迹，细小的絮子在光柱下飞舞。

他抬头冲着岑淑慎的方向弯起嘴角。

季阳的眉心不明显地蹙了起来，他微微侧过脸专注地盯着岑淑慎耳朵后面的绒毛。

岑淑慎完全没注意到，她弯起眼睛冲江子书潦草地摆摆手，他竟然真的注意到了，抬起手腕一边挥手一边笑。

“啊啊啊啊啊啊三天内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他冲我笑了他冲我笑了！！”季阳右边坐了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她的脸涨得通红，疯狂摇晃自己男朋友的手臂。

“你是来看球的吗……”她男朋友似乎有点无语，但还是把她的手臂环在怀里，试图讲解一下刚刚那个球，“我先给你讲一下基础规则吧，你看它这个场地上的线，主要是底线、边线和中线组成的……一般来说，有四种基本的得分方式，对手回球下网、出界……”

但很显然，他的女朋友并不在听，只是捧着下巴，眼球跟着江子书的动作移动。

岑淑慎为了看比赛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基本规则，还看了场费德勒的比赛解说，他讲解的规则跟她了解的不是很有差别，虽然一知半解，但也勉强看了下来。

那个女孩子嫌自己男朋友吵，说话嗡嗡的，一巴掌拍在他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闭嘴，我这不是在看比赛吗？”

男孩子气呼呼地嘴里嘀嘀咕咕的，被女孩子牵住了手十指相握，这才安静了下来。

真美好啊！

岑淑慎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笑，和季阳的目光“啪”的碰撞了一下，然后做贼一般生硬地收了回去，目光转而凝在前一排乱糟糟的头发上，专注地数他黑色发丝间散落的白头发。

她听到身旁的轻笑声。

“我也给你讲解一下球吧？”

岑淑慎浮皮潦草地点了点头。

季阳摒弃私人情绪，认认真真地夸奖江子书，声音清亮，“他这个发球动作很灵活，没有给对方多少线索……”

江子书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轻巧地挥下球拍（岑淑慎想不明白那么重的球拍在他手里为什么似乎成了肢体的延伸，轻巧灵动），电光火石间，球高速旋转着砸向对手，擦过他的手腕。

比分到了四分，他抢先赢下了第六局，甚至不用再打第七局。他，赢了。

大半个观众席高喊着江子书的名字，举起的灯牌亮成一片海洋，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整个场馆里慢慢响起的国歌简直让人热泪盈眶。

“ 花国，江子书获得本届橘子碗杯18岁组总冠军！”中英文双语播报，江子书的名字甚至响彻了大洋彼岸，世界第一次认识了他。

花国第一个大满贯获得者江子书的成名路，第一场就是这场橘子碗杯18岁组，这里是他走出的第一步，皇冠加身，自此那个小县城压不住他的风华。

他们沉默着望着江子书在台上的无限风光。

岑淑慎心里很为他高兴，但又莫名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飞快地滑过，终有一天，她能走到哪里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优秀的人重开多少次依然会发光。

她是那个优秀的人吗？

人又一定要“优秀”不可吗？

“你要来看我比赛吗？”季阳的声音不算低，但在一片嘈杂中岑淑慎没有听清，她抬起头看他，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生硬又冷淡，他明明看起来浅浅地笑，却分明没有一丝笑意，“其实我心里没有底，舒舒，上次选拔，60进15，我进了，15进6，我没有，再来一次，我一定能走到国际舞台上吗……”

季阳平时的无所不能碎成了一片一片，情绪像是热水杯里冒出来的水汽，挡也挡不住，可可能追求个985也辛辛苦苦拼尽全力的岑淑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劝慰他什么。

这是岑淑慎无法参与无法感同身受的矛盾心情，可是今天，江子书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走下去，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昙花一现，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他只是往前走，仅此而已。

她也有自己的路，季阳也是。

“你邀请我我就来看。”她眨了眨眼睛，“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季阳身上微妙的郁卒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块温润的白玉，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好，明年暑假，不见不散。”季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散漫，表情却格外认真，“对了，我订了花，你要不要去后台给他？”

啊？

“不用……吧，”岑淑慎自觉自己跟江子书还没有熟到这份上，“要不你送给他，正好也是你买的，我不好抢你功劳吧……”

季阳脸上的笑意明显更明显了，“好，我给他。”

岑淑慎是觉得松了口气，但是被季阳用一大捧花塞进怀里的江子书可并不是很愉快，他连深刻的双眼皮都泛着懵懂，夺冠的愉悦都消减几分，他从牙关里挤出一个谢谢，换来季阳云淡风轻的“不用谢”。

“江哥这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从后面窜出来，他们四肢肌肉舒展漂亮，面容却尚且青涩。

“是我的朋友，特地来看我的决赛。”

“真好，我家里都不支持我搞这个，让我玩完还是回去上学，不想让我转职业。”男孩子满脸羡慕，“而且江哥你刚才打得太牛了……你是什么人生赢家啊……”

“人生赢家……”江子书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黯淡下去，岑淑慎赶紧接了一句，“当然是啊，恭喜你，等会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吗？”

“等会我们自己有个小的庆祝宴，你、们一起来吗？”江子书在你和们之间生硬地顿了一下，季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要来，能来你的庆功宴是我们莫大的殊荣，晚点给我和舒舒签个名吧大明星……”

明明一开始看到季阳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但这会江子书却莫名被哄好了，他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什么明星啊说这些干嘛……”

“家喻户晓的体育明星啊，江子书你可以的！干巴爹！”岑淑慎跟着起哄。

江子书却看起来更不好意思了，皮肉隐隐透着粉，发梢一点水痕顺着蜜色肌肤滑落到略尖的下巴上，像是捕猎回来的大猫炫耀自己的健壮的皮毛和力量，但一被夸，就羞得藏进厚实的毛发里，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