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杰又被骂了。

前两天还先被江秀秀骂了又被刘强骂了。

其实就算在课上看与上课内容无关的东西，只要不打扰他人学习，而且老师信任你的成绩和自学能力，基本是不会找你麻烦的，就像这段时间岑淑慎主要还跟的是语文课、物理课和化学课，数学和英语她会看自身学习情况考虑要不要自主学习。

刘强和李木子看到了，但并没有说什么，当老师这么多年，他们也很清楚优秀的学生都有自己的规划，有时候不需要他人干涉。

但董杰并不是这个情况，况且以他过山车一样上下翩跹的成绩，还远达不到这个高度。

这回他又得罪了李木子，她气得脸都红了，拿着英语周报的手颤抖着，连声线都有些颤：“是我哪里得罪过你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可以，你可以不听课，但是你不能在我的课上堂而皇之的把手机拿出来，想出去就出去吧，你当我……”英语老师还很年轻，教书资历尚短，她本来就不习惯处理一些刺头，说着说着就眼圈通红。

董杰则还是老样子，低着头很乖的样子，越发显得李木子像个泼妇，她竭力控制住情绪，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哽咽。

出状况了——

班里鸦雀无声，黄玉琳用胳膊肘戳了戳岑淑慎，岑淑慎也知道要赶紧平事，她也没管在上课，赶紧站起身，说了一句：“李老师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这节课改自习。”她快步走上前，小声劝了几句李木子，就扯着她的袖子带着她出去了，李木子一面走出门一面拿手遮住面向学生的右半边脸。

她们刚一踏出门就听到班里轰的炸了开了，什么声都有。

但绝大部分在埋怨董杰。

“董杰你干什么，李老师脾气那么好，上次江老师也是，你最近到底在干嘛……”

“都要高三了啊，而且你最近也没打游戏，你为什么还不写作业……”

“不写作业不至于气到老师，你上课的时候进进出出干什么……”

“行了行了，都安静。”孟星河做惯了这件事情，喊安静的声音很清晰，富有穿透力。

“董杰，我没权利说你，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可能不告诉刘老师知晓，你——”

董杰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岑淑慎扶着李木子的手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薛瑾瑜快步走出办公室，往数学办公室的方向走。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李木子无知无觉地拿着餐巾纸擤鼻涕，“舒舒，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当了老师后我每天都在改改不完的作业，开开不完的会，备课写教案，我每天小心翼翼生怕出错……我都这么认真了，是不是同学们不喜欢我……”

岑淑慎在心里把董杰批斗千百遍，“没有，没有……”她苍白地安慰，“真的没有，你教得很好，同学们都很喜欢你，可能，可能董杰自己最近心情不好，他没有针对你，其实最近刘老师和江老师也在批评他……”

“真的吗？”年轻的老师眼泪汪汪，看着竟还像个孩子。

岑淑慎无奈抱了抱她，“别难过了，老师我请你吃芒果小丸子白雪冰好不好，我特别喜欢学校附近那家……”

“哪家，我怎么不知道……”李木子眨巴着眼睛，一时间忘了哭。

“就学校东门拐过去一家，是对年轻夫妻开的小店，他们家连芋圆都是自己搓的！！我还喜欢那个椰蓉小方，口感柔滑，椰香和奶香相互融合，细腻又软糯……”

李木子已经逐渐忘记了刚才的事，被她哄着坐进了办公椅，无视周围几个老师好奇的眼神，掏出手机兴奋地招呼岑淑慎，“舒舒来，我请你吃……真是钱难赚，xx，我再也不管了，想干嘛干嘛都……”

“也给你来一份你说的那个芒果小丸子吧？这还有什么……板栗戚风？也来一份……”李木子的鼻子还红红的，但看起来她是彻底把刚才的事抛到一边了。

“好了。”李木子对着镜子用粉饼从大范围的脸颊开始依序轻轻按压额头、下巴、鼻子、嘴角，“等我补完妆，我们就回去上课吧。”

“老师？”岑淑慎担忧地望着她。

李木子动作很快，把小镜子一合塞回包里，已经站起了身，她脸上还带了点笑，“这是我的工作呀，我必须得面对它。再说，等会你们班主任急死了，不知道要把董杰骂成什么样子……”

她真的…还想到董杰会被骂…

李木子走在前头，她有点着急，坡跟踏在地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岑淑慎就抱着资料跟在后头，迎面碰上着急赶过来的刘强扯着董杰的衣服把不情不愿的董杰拖了过来。

“李老师……”刘强松开了撕扯董杰衣服的手，他放开的时候董杰的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对不起。”董杰把被扯歪的领子扶回去，深深地鞠躬下去。

李木子手足无措地把他扶起来，看看刘强，又看看岑淑慎：“没关系老师也有错，我不该训你，以后我们互相尊重就好了……”

刘强用力往董杰肩膀上掼了一巴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小李老师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蹬鼻子上脸，你随便骂，他就是皮痒该骂……”

董杰像个瘟鸡窝在刘强旁边，低着头任由他越骂越难听。

“行了，”李木子拍了拍他肩膀，勉强对刘强笑了笑，“刘老师还麻烦你跑这一趟，我先带同学回去上课了？”

“好好，小李老师辛苦了。”刘强陪着笑脸，又给董杰肩膀上来了一下，“好好上课，别每次都要我给你擦屁/股。”

董杰的头上下摇晃，瘟瘟地嗫嚅两句。

这件事就算勉强过去了，只有岑淑慎捧着绵密松软的蛋糕在办公室里陪李木子还算开心，至于其他人……刘强在班会上花了整整一节课训人，以董杰为圆心辐射整个班级，连路边一只狗经过都得被他踹两脚。

还好岑淑慎没听到，她抚了抚心口，稍感庆幸。

但没关系，他们会学给她听的。

一个男生怪声怪气地说，“你们要是我孩子，我就把你们扔马桶里溺死……越活越回去了，尊师重教都学不会……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学习不好，现在才知道，你们连学习态度都不好……还写什么题，给我把手里的卷子放下，观念纠不过来，你就算能考上清华你又算什么东西……李老师，给你们当老师期间，那要多努力多负责任我们所有任课老师都有目共睹……”

岑淑慎是听到这些话脑壳就开始疼了。

“行了行了，你还敢说，还嫌被批得不够吗……”旁边一个男生扯了扯他衣摆，示意他闭嘴。

高中有一种美丽的集体主义，一人犯错，全班挨骂。

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件事，勉为其难地挨了这顿骂，也没有多责怪董杰，但是说实话他们都觉得董杰这个状态特别奇怪。

是，他确实是个上课很爱偷懒、物理课上会偷偷掏出手机打王者、有时候不愿意写作业的懒人……

但是最近也没见他打游戏，而且他一向很尊重老师的，不会在课上随意走来走去，之前小高考期间那次气到了历史老师他相当后悔，后来就再也不会那么皮让老师下不来台了。

但问董杰的时候，他也不睬人，只是似是而非地回一句，“就是不想做啊……你管得这么宽吗？”

气得人肝火旺盛，想不通他在搞什么名堂。

反正各自有各自的人生，他爱咋咋。

直到岑淑慎看到——

那天岑淑慎正和薛瑾瑜沿着草坪中间的石子路抄小道去小卖部，这是她和薛瑾瑜在漫长的一天里最愉快的时光，不管买不买、吃不吃，总是要去实地考察一下商业模式的。

更关键的是，这会是上课时间，他们两刚从办公室出来，偷摸去一趟小卖部，校园里四下都安静，间或有两声鸟鸣。

她们突然隐约听见左侧，也就是靠操场的一块小树林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凄凄切切的悲鸣声。

岑淑慎神色一凛，和薛瑾瑜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不安，突然默契地同时闭嘴，蹑手蹑脚地走近。

“你告诉老师了吗……”

“没没有……”

“量你也不敢，阿鲁巴！！”岑淑慎隐约看到带头那个男生头发黄黑黄黑，他们把董杰扛起来，双腿扒开往树上撞。

董杰疯狂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几个围着他的男生却更兴奋了，啪一声把他撞在树干上，嘴里还喊着，“舒服吧，你看我们对你好不好，明天记得把钱带过来……如果你要说出去，呵呵，你知道的……”

薛瑾瑜捏紧了拳头，嗖的就想往前走，被岑淑慎一把扯住，她看到岑淑慎手里举着手机在录像，“嘘”，岑淑慎把薛瑾瑜往后扯，对着她摇头。

薛瑾瑜脸上的表情愤愤不平，但是岑淑慎牢牢地扯着她的手腕，坚持摇了摇头。

董杰被他们扔了下来，掉在泥地上打了个滚，隐约看到他裤裆开了线露出里面蓝黑色的一团鼓起来的内/裤，他躺倒在那里头靠着树根，抬头呆呆地望着天，薛瑾瑜又要站起来，又被岑淑慎死命扯住，没一会那个黄毛又跑回来给他腿上来了一脚，“赶紧滚起来，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岑淑慎可以看到薛瑾瑜脸上燃着怒意，手指都用力掐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