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来了。

从很久之前开始，岑淑慎就不会再睡在爷爷奶奶家里了，他们吃完饭溜达一圈，看看烟花，就又回家住了，一起看看春晚，大约八九点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岑淑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跟朋友们聊天，在各种群里抢红包，窗外的烟花一会炸一个，一会又炸一个，说是说城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在这种地方，群众经常和政策斗智斗勇，或者有时候因为过年，也不会管得特别严谨。

导致这背景音时有时无，岑淑慎拉开窗帘，在时不时绽放的烟花下，带上耳机跟季阳打了两句农药，“舒舒，草丛”“来拿蓝”“我挡着，可以杀”。

与其说是他们配合默契，不如说是季阳一直纵着岑淑慎，习惯她的手速和打法，相反设法让她玩个开心，同时也兼顾了全局，偶尔也能顾到队友，一个好的辅助，永远会提升游戏体验而不是让人感觉只有四个人在打架。

杀爽了。她拿了MVP，砍了十五个头，季阳则拿了金牌辅助。

“好开心哦。”

岑淑慎靠在小鲨鱼上打了个滚，嘴巴里发出幸福的哼唧声，咕噜咕噜的，“唔……”直到耳机里传来季阳有些茫然的拖长了尾音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挂电话。

岑淑慎：“……”

耳机里传来季阳的轻笑声，她感觉整个脸颊都开始升温，一时间分不清是耳机的电流声，还是心脏的生物电骨传导过来了。

滋啦滋啦的。

“好可爱哦。”季阳的声音有些柔，直接钻进了耳朵里。

“咳咳。喂喂喂？”岑淑慎假装听不见，然后嗖的挂掉了电话，她转过身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镜子，镜子里她那张白皙的脸上像是桃花一样晕着桃花花瓣一样粉红的色调，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绒毛，像是刚熟的桃子，绯薄，似乎一掐就会有新鲜的汁水。

像个恋爱脑。啊呸……退退退……

岑淑慎拿冰凉的手贴了贴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突然视频电话弹了过来，她居然不假思索地摁了接听，季阳那张她平日里已经看习惯了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那张面孔生得俊俏，眉骨到鼻梁无一不像雕塑一样端正流畅，唯独那双桃花眼含情带笑：“怎么了舒舒，是网络不好吗？”

该死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她不是柳下惠啊……

岑淑慎：“……”她只感觉到季阳那双眼眸像一颗透彻的琉璃，只要看进去这双眼睛，就似乎深陷其中，她的内心的荒芜似乎全部会被被倾倒进这一片湖里，她于是敛下眼皮，不愿意抬头。

“那就是人不够好了？”

她依然垂着眼帘不愿意拧过来，“舒舒，看看我好嘛？”季阳低声哄人，她依然撇开脸，可也没有挂断电话。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一片安静中格外的突出。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拖着悠长的余韵，外面骤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是他们掐着新年的点在放烟花，岑淑慎窗帘正拉开着，人正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正好能看到一朵金色的烟花在黑色的幕布上盛开，然后又是一朵，又是一朵，是千千万万朵，“新年快乐。”她听见季阳说。

“你往窗外看。低头。”

“看到我了吗？”

岑淑慎心里什么都没想，她只是一步，一步走到窗边，抬头看见天空澄净，烟花在头顶劈头绽放，她缓缓低下头去，季阳正抬起头望着她，从她家里住的三楼往下望去，他人小小的，一张脸远看也是像女娲精心捏出来的，眸如濯石，熠熠生辉，整个人立在那里，好像就泛着一层似乎会惊扰眼睛的光。

“新年快乐。”他又说了一遍。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楼下的人慢吞吞张嘴。

一时间她心里斑驳而混乱，好像就算是最想要最期待的梦想挤进去也是一个粉碎，就只剩季阳孤零零地站在烟花下，漫天火树银花倾泻而下，只是他一个人的星幕。

只那刹那的光影动人。

*

氛围感，都是氛围感，季阳你算是把氛围感拿捏了。而她好色，都是被好色害的，这红颜白骨皆是虚妄……这个年纪好点色怎么了，不好色是杨伟了吗？

小心被骗，这简直是个绿茶，这简直太会了……绿茶怎么了，讨厌绿茶只是讨厌绿茶不是在讨好你，讨好你的就是好茶……

两个小人在岑淑慎心里来回撕扯，她小心翼翼地往爸妈的房间张望了一下，踮着脚在客厅里挪动，快走到门口时想了想又慢慢吞吞地退回去背了个包，对着穿衣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再次向门口前进，又想了想，她又挪去了冰箱那，掏出了两瓶橙汁。

冰箱的门吱呀一声开的时候，她猛地一个回头。

什么都没有，房间里一片安静。

呼……

她小心地拧动门把手，先是推开了一个缝，然后侧着挤了出去，最后再张望了下屋里，安安静静，这才轻轻巧巧地把门带上，确认门关上了，这才舒了口气。

这当年解放军的游击队也不过如此了。

季阳就站在楼道里看她，“我们去哪？”

岑淑慎跑出来了，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外面冷得像冰窖，她一出门就感觉脸上被风一吹，像是被小刀喇了一道一样，脸颊从滚烫的红慢慢变成冰冷的红。

还没等她哈气说冷，脸上便被兜头盖了一条羊绒的围巾，跟陆唯身上五花八门的香味不同，季阳身上常年只有皂荚的味道，她只能嗅到一点皂荚和羊绒织物本身的味道，暖融融的贴在脸上。

“看你微博说没有买到仙女棒，我买来了。外面太冷了，给你带了杯热奶茶，玩一会你就回去吧。”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似乎只会笑。

岑淑慎掂了掂手里的两瓶橙汁，感受到空气里冰冷的寒意，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孩，“饮料给我吧，谢谢，我喝冷的就好。”季阳接过橙汁，把放在保温袋里的奶茶拿出来塞进了她手里，“你先捂一会。”

“嗯……”岑淑慎其实不是个乖小孩，但是今天莫名的，就很顺从，她乖乖地捧着烫烫的奶茶，嗦了一口，似乎温热细腻一路从食管到胃，然后落到了心里。

胃就是连着心的，是吧？

季阳举起了雀跃的明黄色，星星在他手里迸裂，但岑淑慎只看到他的眼睛像是黑夜中的火光碎星，“新年快乐，舒舒。新的一年，祝你万事遂意，前程似锦。”

“新年快乐。季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