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麻利的擦掉酒瓶上的灰尘。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发现他右手贴了个创可贴，但是伤口面积太大，创可贴根本包不住。

而且他离开的时候，腿也一瘸一拐的。

我：“老板，这是你儿子吧？刚刚在路口不小心和我们撞上了，他看起来伤得不轻，要不您带他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们出。”

章移边涮羊肉边说道：“对！刚刚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要我说，这下雨天，你就不该让孩子来店里帮忙！”

老板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连连点头，“您说的是！下次雨天不让他来帮忙了。不过现在店里客人太多，我走不开……等打烊了，我再带他医院。”

章移这个人直来直往惯了，“我说有你这样为人父的吗？孩子这么小，让他淋雨过来也就算了，现在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一心想着生意！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老板被他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老板面善，看着就一老实人，我：“老板，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老板索性在章移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原来这小豆子并不是老板的孩子。

三个月前，小豆子一个人在羊肉馆门口站了两个多小时。

起初老板以为是谁家熊孩子跑出来玩，就没搭理他。

直到羊肉馆打烊，他还在门口站着，老板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衣服破破烂烂的，倒是干净得很，这也不像小乞丐嘛！

好心的老板以为他是和父母走散了，就将他喊到了店里，还去后厨给他煮了碗羊肉面。

小豆子拘谨得很，说什么都不肯吃，最后还是老板说不吃就得倒了，过夜的食物不能卖给顾客，小豆子这才狼吞虎咽起来。

小豆子吃着吃着就哭了，这可把老板吓坏了，就问他是不是和父母走丢了。

小豆子这才说出实情，原来他见这羊肉馆每天生意火爆，人手忙不过来，所以就想问老板还招不招人。

老板拒绝了小豆子的请求，他最近是打算再招个服务员，但是小豆子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他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是雇佣童工犯法，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直到三周前，他去菜市场进羊肉的时候，又看见了小豆子。

小豆子手脚麻利的在鱼贩摊位上给别人宰鱼。

羊肉贩子见他一直往小豆子那边瞟，就八卦的谈起了小豆子的身世。

小豆子家境贫寒，母亲生下他就死了，父亲最近也失踪了，家里就剩他和一个腿脚不利索的爷爷。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那不争气的爹临走之前还借了高利贷，父债子偿，小豆子现在学也不上了，到处打黑工。

说到这里，羊肉馆老板长叹一口气，“我是想着与其让他这么打黑工，倒不如让他来我店里帮帮忙，上上菜，工钱我按时长发给他，他们爷俩的一日三餐我也全包了。”

章移这才发觉是自己误会他了，“老哥，刚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来！这杯酒，我先干了，就当给你赔不是了！”

“哎！你刚刚说的也没错，只是这小豆子倔，你们没进来之前，我就让他回去休息，他不听。”

我朝小豆子挥挥手。

“哥哥是要加菜吗？”

我：“小豆子，哥哥现在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怎么样？”

小豆子连连摇头，“我还要上班……”

章移：“害！还上啥班啊？身体最重要！你老板刚刚已经给你放假了，工钱我们补上。”

万幸的是：小豆子没啥伤筋动骨的大毛病，都是一些外伤。

不幸的是：小豆子由于打黑工长期睡眠不足，顶多只能长到一米七，这对大多数男孩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

但小豆子却没太当回事，兴许是熟络了的原因，他说起了自己的爸爸，“一米七其实挺好的，我爸爸长到一米九，别人老把他当成坏人，他也不希望我长那么高！”

出租车在一个破败的巷子口停下。

N市在国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发达城市了，没想到在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贫民窟。

小豆子的家终年不见阳光，再加上今天下雨，里面更是昏暗潮湿。而且墙皮早已脱落，墙上还凹凸不平的。

虽然到处湿漉漉的，但是屋子里却很整洁，能看得出来他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

其实我们进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了解情况，国家对贫困家庭是有补助政策的，小豆子还小，他爷爷又什么都不懂，自然不会申请补助。

卧室传来一阵老人的咳嗽声，“小豆子，你补习回来啦？”

“是的！爷爷！”

“我怎么听见有大人的声音？”

章移反应最快，“我们是小豆子补习班的老师，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家访。”

小豆子感激的看了我们两眼。

“哎呦！小豆子快扶爷爷起来，老师要来家访你怎么不提前和爷爷说？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连杯像样的茶都没。”

考虑到小豆子爷爷腿脚不好，最终我们进了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套桌椅板凳，还有两张床，由于墙壁潮湿，小豆子细心的在靠床的那面墙上贴了防水布。

只是这防水布上挂着的亲子照怎么这么眼熟？

高大威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久前刚给他修补完尸体的我，绝对不会认错人！

我和章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诧异，别说我俩了，就连曹邑也挺讶异的。

小豆子爷爷见我们盯着照片看，连忙介绍起来，“这是我儿子大壮，小豆子的爸爸！别看他人长得凶，其实胆子很小，是个很老实的人。”

我：“小豆子爷爷，其实我们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家访，现在国家对您这样的贫困家庭，颁布了补助政策。我们就是想了解了解情况，如果你们家符合条件，我们就帮您申请。”

“哎！好好好！小伙子，您应该是小豆子的英语老师吧！您中文可真好！”小豆子爷爷由衷的夸赞道。

章移噗嗤一笑，直接将板凳挪到小豆子爷爷床边，“对对对！他是补习班请来的外教秦老师，语言天赋极高，精通八门语言。我是教语文的章老师，旁边那个不苟言笑的是教数学的曹老师。”

章移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精通八国语言的英语老师，我要有这能力，我还选什么殡葬专业？国家还不得给我供着？

“小豆子，这个点你王叔家的小卖部应该还没关门，你去买几瓶矿泉水回来。”

将小豆子支开，老人家说起了小豆子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