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急急地拉着他的手，问道：“王爷，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不要他这么做啊，她知他多么艰难才走到这一步，知他心中抱负，知他胸中装着山河百姓，她不能如此自私，以儿女私情困住他一生，那样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楚凌晟轻轻拍了拍以安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两步。

“安儿，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此决定的。”

“虽然放弃了这二十来年我为之奋斗的一切很可惜，但如果非要在你和兵权之间做个选择的话，我只要你。”

他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安儿，我驻守西南边境二十年，不曾让蜀人越过大齐边境防线一步，护卫了一方百姓安宁。我自问于江山社稷，于天下百姓，都做到了心中无愧。如今，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你，我想与你长相厮守，与你白头偕老。这功名利?，皆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以安心中激荡，她从未有此刻这般，如此清晰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才是她爱的人啊，襟怀坦荡，磊落伟岸，为国为民，一片赤诚。

她忍不住扑入他的怀中，用力地抱紧了他，眼中热泪滚滚而落。

“这世间，公道自在人心。你为了大齐百姓做了这么多，他们心里都记着呢，他们不会忘记你的，后世的子子孙孙，都会永远记得你为大齐所做的一切！”

以安心中对于大齐的九五至尊，隆庆帝，生出了一丝怨念。

这位皇帝自身并无特别的才干，不过是因为前朝皇子们斗的两败俱伤，死的只剩下了他一个年长皇子，这才由他即了位。

当然，他也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君王，宠信奸佞，祸乱朝纲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只能说，他是一个非常平庸的君主。

但隆庆帝却很自负，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喜欢玩弄所谓的帝王心术，在朝堂上大搞什么“制衡”之术，一面立太子，一面却又扶持大皇子鲁王一派，生怕太子夺了他的风头，结果弄到现在鲁王成尾大不掉之势，与太子分庭抗礼，将整个朝廷搞的乌烟瘴气。

而朝臣们也是不断参与到党争，分成不同的派系，整日忙于勾心斗角，毫不思索治国利民之道，反倒是将那些真正的忠臣良将们逼得几无立锥之地。

尤其是楚凌晟，随着他立的功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遭到隆庆帝的忌惮，对他进行了种种的限制和监视。

这些楚凌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为了百姓能够得享太平，他一直都隐忍不发。他不是不知道皇兄希望他如何做，他也不是恋栈权位。他只是放不下天下百姓，他对皇兄派至西南的副帅裘升荣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放心将安稳了那么多年的西南防线，交到此人手中？

但是现在，他有了心爱之人，为了能和以安光明正大地长相厮守，他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只是以安心中明白，如若西南有事，楚凌晟绝对会义不容辞，没有人比他对这片土地爱的更深。

楚凌晟知道以安明白他的心意，心中欣慰不已。

俩人紧紧相拥，只觉心意相通，妙不可言。惟愿此刻时间能够驻足，就此天荒地老。

回到明珠阁以后，以安心中仍然回荡着楚凌晟的话语。既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她，也不会吝啬于将自己的心拱手奉上。

以安准备好之后，才带着挽翠，往母亲的君悦苑而去。

到了母亲那里，才发现楼以晴也在。

陆夫人见到以安，高兴地唤她过去，楼以晴赶紧规矩地给以安行了一礼。

陆夫人看到以安眼中的疑惑，笑着说道：“难得以晴这次诚心悔过了，喏，这是她抄写的佛经，字迹端正，可见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以晴来我们家也有好几年了，她说还从未进过宫，就央求我趁这次太后寿宴，想进宫开开眼界，还特意抄写了这些佛经，为太后祈福。”

“我寻思着，以晴也是楼家的一份子，就答应了。”

以安听着母亲的话语，再看看恬静乖巧地站在一边的楼以晴，心中直觉她想去宫中必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再联想到前几天楚长清的来访，以安只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笑道：“母亲，太后寿宴是何等大事？这时候带以晴妹妹去，不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吗？还是算了吧。”

楼以晴怯怯道：“姐姐，我……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天家威严呢，你行行好，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一定会乖乖的，不会添乱的。”

不待以安再说，陆夫人就拉着她道：“安儿，左右不过是一场宴会，我已经答应以晴了，你总不能让母亲说话不算数吧？”

以安眼见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说服母亲，只得暂时先抛开这件事，实因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和母亲商量。

楼以晴眼见以安不再说了，生怕此事再出现什么变故，当下赶紧拜谢过陆夫人，说是要回去好好准备，就带着红珠告退了。

眼见闲杂人等没了，以安刚想开口和母亲说话，就听见门口丫环通报说，相爷来了。

陆夫人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迎接楼承。

楼承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过君悦苑了，一直歇在书房，可见朝廷中必是有许多事要忙。

以安跟着陆夫人，迎了父亲进来。

甫一见楼承，以安就吓了一跳。

她已经多日没有见过父亲，不知父亲竟如此憔悴疲惫。

楼承往日的儒雅悠闲全然不见了，双眼浮肿，眼脸下一片青黑，脸颊瘦了，也没有光泽，就连以往精心收拾打理的胡须也是乱糟糟的，显而易见的疲惫。

陆夫人也是一骇，赶紧招呼着仆妇们端来热水毛巾，亲自绞了帕子递给丈夫。

楼承用温热的毛巾净了净面，舒适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