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一声叹息，菲奥莉娜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见她的肩甲之上悬浮着一条由乌墨黑发紧密编织而成的细辫，其末端的断面平滑无比仿佛被利刃所切割。

仅仅需要一眼，菲奥莉娜立刻就认出这是欧姆的头发，而那一声如微风般轻柔而永恒的叹息，也正是欧姆在听见她话语之后内心无比真切的想法。

“你这家伙……”

菲奥莉娜感觉到一股酸涩的液体正在胸膛之中打转，就连体内的两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在此刻都产生了参差。她珍重地将这缕发辫缠绕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就如同欧姆一直将她的发丝佩戴在指根处一般。

轻轻拂过那仿佛金属丝线般坚硬结实的细辫，菲奥莉娜再度将目光看向欧姆已然消失的天空，紧紧将右手手掌抱于怀中，低声道：“……果然背着我偷偷把头发留长了啊！”

齐耳的灰白短发无风自动，但这次并非是外界吹拂的微风，而是紫衣凤凰体内爆发而出的灵能！

顷刻间厚重乌云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活体般的雷霆在漆黑云层间汹涌激荡。其边缘燃烧着青白烈火，几乎要将整座喜马拉雅山脉笼罩覆盖。

她叱喝道：“图拉真！”

壮硕如山的禁军单膝跪倒于地，低头如同暴熊般嘶声吼道：“臣在！”

“神圣泰拉的变化绝非山川扩增，派遣禁军巡逻队仔细搜查新增的面积，任何行迹可疑的人皆可先斩后问。”

菲奥莉娜的声音比山巅的冻土还要冰冷坚硬，一道道命令从女皇口中逐一下达：“吩咐第七军团回防泰拉，任何可能产生的暴乱都要以最严酷的手段进行镇压。

“机械神教的人对现有的工业产业进行扩增安排，我要在两个月之内，看到每一寸有价值的土地都在为前线的战士制造武装。

“忠嗣军团对新增领土进行人口筛查，吸收条件符合的人选加入军团，任何试图哗变或逃跑的人，杀。

“异端审判庭和异形审判庭的巡逻间隙缩短一倍，任何有异端行为或者变种倾向的人物，就地火刑。

“通知火星铸造基地来开采资源，让那些铁包肉把科技往死里迭代。帝国现在的火力还远远不够，帝皇的旗舰必须要更巨的体积、更大的宏炮。”

弗雷姆之刃自腰间拔出拄于身前，菲奥莉娜居高临下地俯瞰图拉真：“帝皇暂离泰拉，但帝国不应松懈！让这台战争机器给我百分百地运作起来，让银河燃烧，让宇宙震颤！”

面对这些刀锋一般沾染着血腥气味的命令，图拉真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是！皇后！”

“不要叫我皇后，我并非是只能躲藏在帝皇羽翼之后的弱者。”菲奥莉娜沙哑的喉音让她的话语仿佛铁砂滚动，“我乃帝国之紫衣凤凰，为帝皇座下的战争使徒！图拉真，我的称号只有一个，那就是芬雷大公！”

————

“帝皇啊！欧姆啊！你带我走吧！”

格林德沃和石膏制成的沉思者雕像坐在一起，双手高举向碧蓝如洗的天空。

这声泪俱下的呼喊，惊得他脚下正在啄食的鸡群尖叫着四散开来，它们简单的小脑瓜里不明白这个瘪核桃似的老头子又在发什么疯。

“我实在受不了啦！”

公鸡与母鸡的注视并不能使格林德沃停止哭诉，这位让欧洲与美洲恐惧异常的黑魔王嚎地像是个被抢了棒棒糖的孩子：“你给我安排的是什么活啊！我已经教了格洛普那么久了，这家伙还是只会数到6啊！啊——帝皇啊——”

“别嚎了，他又听不见，你只是在给我本来就很高的血压，制造额外的压力。”

小屋的房门被推开，面容憔悴的邓布利多从门中走了出来，他的胳膊下面夹着一块用来书写的木板，上面用黑色的炭笔涂着歪歪扭扭的痕迹。

为了吸引格洛普能专心学习，邓布利多的脖子上还挂着用苹果串成的围巾，这让他的形象看起来介乎于失心疯的老疯子和巫毒教的萨满之间。

但是老人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外貌了，心力交瘁的他一屁股坐在格林德沃身旁，差点把思考者从木桩上挤下去。

格林德沃斜了一眼老友手里拿着的东西：“你这节课教的什么？那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一条被卡车碾死，又被压路机嵌进沥青路面里的蛇。”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不幸。”邓布利多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滋滋蜂蜜糖，整块塞进嘴里咀嚼着，含混地说道，“更不幸的是，这条倒霉的蛇，是你的名字。”

“这是我的名字？！”

格林德沃难以置信地抢过邓布利多胳膊下面的木板，像是要验证它的真伪似的对准阳光反复比量：“梅林最花的三角短裤啊，这玩意儿写得连我妈妈都认不出来！”

“那我只能跟你说，格洛普尽力了。”

邓布利多嚼着糖耸了耸肩膀，恰好此时从小屋中传出海格安慰格洛普的声音：“乖孩子，乖孩子。你已经能数到6了是吗？真棒！”

这无疑是在格林德沃的心上又插了一刀，他抓狂地对邓布利多吼道：“我已经给他上了几十节课！就算是头野猪，我也能让它从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毕业了！而他呢？格洛普！这个家伙居然还是只能数到6！和我没给他上课之前一模一样！”

（注：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学系是世界上最好的数学系。）

“冷静，冷静点儿。”邓布利多用手掌遮挡着从格林德沃口中喷出的口水，“别忘了，这就是欧姆给我们俩的惩罚。”

一听到欧姆的名字，格林德沃顿时泄了气，颓唐地跌坐下来，碎碎念道：“他真是懂折磨人的呀……教一头混血巨人学数学，哈，我以后要是逮着一头诡计之主的恶魔，我也要让他享受享受这种待遇……话说下一节是什么课？”

“一门新增的课程，生活技能和礼仪培训。”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将它举得远远地，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也眯缝了起来，“教这个的倒霉蛋是……”

“是我。”

一名仿佛从英伦宫廷剧中走出的老绅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两名同龄人的面前，他穿着闪闪发光的牛津皮鞋站在鸡圈的泥泞与污秽当中，却如同正在凡尔赛宫参加晚宴。

希尔伯特·让·昂热摘下头上的圆顶礼帽，优雅地对着二人抚胸行礼，他在对方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彬彬有礼地说道：“你们口中的倒霉蛋，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