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姆有些惊讶地握住了巨剑的剑柄，掌心摩挲着其上缠绕的有大量磨损痕迹的布条，对身后的格斯说：“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剑士，会把自己的剑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呢。”

“剑只是工具。”

格斯绷紧了机关弩的弦，接肢贵族的腐血染红了他的整张面孔，模糊了五官的细节，只剩下一枚充斥着仇恨与愤怒的独眼。

“只要能杀死使徒，我根本不在乎自己使用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倒是我却之不恭了。”

（成语注释：却之不恭，意思是推辞掉它就显得不恭敬。）

欧姆举起巨剑，这柄足以一击斩落飞龙头颅的巨兵，在他手中显出几分轻巧之感。他对格斯说：“跟上我的步伐，没有问题吧？”

“……就算手和脚都折断，我都不会落后的。”

“很好。”

欧姆对格斯非常满意，这位战士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类所能达到的顶点，他的坚韧意志更是堪称超凡，同时对异形充满了憎恶。

如此完美的战士，欧姆甚至想将他晋升为自己的禁军。

可不能让恐虐发现了这个苗子啊……

心念微动之间，欧姆将左臂从身上罗马风的长袍中解放而出，上半身彻底袒露在空气之中，他紧握巨剑的双臂上纹起钢丝般细密排列的肌肉线条，对冲锋而来的葛瑞克士兵们轻声道：“以我之名，赐予尔等安宁和死亡。”

砜——————

空气爆裂的呜咽还在回响，厚重的剑刃便已经一击斩杀了二十名活死人士兵！比人还要高大的巨剑在欧姆手中如同钢铁的蝴蝶，每一次轻盈快速的振翅都能掀起一汪碎肉和血浆！

纵使手中的武器已经达到人类所不能承受的重量，但他的脚步依旧如迅捷剑手般敏捷迅猛！所要做的事情只剩下突进至敌人面前，挥剑将其斩成断裂破损的碎块，然后继续突进至下一个敌人身前，继续挥剑斩杀！

前进！前进！无可阻挡地前进！

无论是人数繁多的士兵，还是连接着接肢巨马的骑士，亦或是层层叠叠的枪盾方阵……只要欧姆挥动巨剑，那便只剩下人马俱碎，残尸横野的恐怖惨状！

“喂喂喂……这也太夸张了……”

即使是格斯都为眼前出现的杀戮景象而感到惊愕，如果不是他右后颈上的烙印没有刺痛淌血，他几乎要以为弥赛亚是人型的使徒了。

烙印是一道被神明烙下的诅咒，是格斯心中永远的伤痛，这会让他成为使徒渴望捕食的目标，同时也能让他感应到周围使徒的存在。正是如此，他才能确定弥赛亚不是使徒的伪装。

他快步追赶了上去，安装在义肢上的连弩频频激射，射穿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活死人士兵的脑袋。这一刻，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当年那些士兵跟在他身后冲锋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不错！”

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

巨剑横挥，骑马挺枪冲刺来的骑士被欧姆连人带马拍飞出去，人与马混杂在一起化为一团洒落鲜血的烂肉流星，撞碎街道旁侧的建筑横飞向天空，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就仿佛刚刚进入霍格沃茨的那个秋天。

挺剑直刺，沉厚的剑刃洞穿了重甲兵的盾牌和胸口，欧姆将其整个人直接挑起，如重锤般砸进密集排列的方阵之中，让活死人们在互相碰撞间支离破碎，骨肉爆散！

不用担心邪神，不用担忧未来，不用为帝国操心。身旁是朋友，身后是家人，自己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挥剑、学习、变强……

一抹笑容出现在欧姆的嘴角，并迅速扩大张开，满口白惨惨的牙齿暴露在外，任由敌人尸体中流出的血液溅进喉咙之中。

自己有多久没有正视自己的本心，有多久没有为自己而活了呢？我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扮演长辈和领袖的角色，忘记自己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呢？

手中的杀戮没有停止，欧姆的思绪却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夜。那一晚雷声很大，但欧姆透过灵能清晰地感知到，玛莉卡修女为了养育他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将从未被玷污过的身体出卖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

她在雷雨中哀嚎、哭泣，男人施暴的行为却从未停止，鞭挞肉体的声响在自己耳中比雷声更加震耳欲聋，直到天空在阴沉中再度亮起，那个男人才意犹未尽地穿衣离开。

自己很清楚地记着，从那天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玛莉卡修女都穿着又长又厚的衣服，几乎不让她的皮肤在自己和弟弟妹妹们面前展露半点。

那个男人虽然是个有着变态嗜好的无耻嫖客，但他留下的钱也确实让罗德尔孤儿院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但自己还是杀了他。

到工地中挑选一根合适的螺纹钢，用灵能观察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和方向，让空气流动形成风来为自己助力……就像投出一架纸飞机，不需要多少力气，对方就会被从天而降的钢钎贯穿身体，惨死在闹市的街头，惨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喜欢杀戮吗？当然不是，我更喜欢笑。

但淫欲是罪，是七宗罪中最容易触犯的戒规。

我只是喜欢对违规者进行惩戒而已。

异形占有适合人类生存的土地，所以我下令灭绝了它们。异端触碰了帝国法律的条款，所以我下令焚烧了它们。邪神无时无刻不在践踏人性的尊严，所以我永恒地敌视祂们。

无数次规劝，无数次惩戒，无数次磔罚……是的，这才是我，这才是欧姆·弥赛亚！

史东薇尔的城门紧闭着，那厚重的实木包铁大门是城主最后的尊严，又是娇羞处女遮挡私处的最后一片纱。

白袍下摆浸满了血浆的欧姆手持巨剑缓步上前，一路踏过无数支离破碎的尸骸，他无声地咧嘴大笑着，一剑将城门斩成碎片！

重新认识了自己，真是舒畅无比的体验。

但是……就先到此为止吧。

欧姆转身看向格斯，这名和怪物一样强的剑士在一路奔跑中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他无言而震惊地看着弥赛亚微笑的面孔，听见他对自己说：“城堡的最深处，就是‘接肢’葛瑞克的所在地，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握住斩杀他的机会。”

格斯从弥赛亚手中接过自己的巨剑，感受着金属剑柄上微微凹陷下去的两个握痕，他沉默了片刻，对脸不红气不喘的欧姆说道：“凭你的实力，应该可以轻松杀死使徒吧？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因为你比我更憎恨它们，不是吗？”欧姆笑着抬手戳了戳格斯的胸口，“记住咯，杀戮比赛可是我赢了，等你弄死葛瑞克，记得请我吃饭。”

巴克从格斯的斗篷兜帽里探出头来，大喊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你这家伙……”

格斯无言地扛起巨剑，对欧姆微微点头：“我记住了。”

朽烂的黑色斗篷扫过青石地面，格斯孤身一人穿过破碎的城门，沿着城堡中冷冷清清的道路，朝着他既憎恶又期待的敌人走去。

卡思嘉……这次我能得到关于你的消息吗？

欧姆从格斯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扶手站立在铺满尸骸的城门口，对前方的空气说道：“这位客人，既然来了，不妨下来聊聊？”

“……哼！你果然不一般！”

在穷尽目之所及的高空上，一道邪恶的漆黑巨影俯冲而下，即将接触地面时它猛地张开了背后蝙蝠般的巨大膜翼，马蹄状的双足踏碎了城门前的尸体和台阶，那生着一对粗壮牛角的狮子头颅中喷出恶臭的滚烫气息。

“收下吧！”

它朝着欧姆伸出粗壮如柱、覆盖着漆黑毛发的手臂，狞恶的爪型手掌中托着一枚猩红的卵型物体，与被欧姆捏碎的贝黑莱特一模一样。

“收下这枚霸王之卵，向神之手献上祭品，身为凡人的你将获得飞升，成为和祂们同样尊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