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轻轻的呼吸，和孙兰香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孙兰香有些诧异，按理说村长应该比她更了解村子里的事吧？可吴兰兰不找村长为何偏偏找上她？

“那你找错人了，我想村长应该比我更了解……”

“你先别拒绝，你不想离开龙门村回到城里吗？”

吴兰兰的话让孙兰香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你有办法？”

按理说，她这种有‘前科’的人，就算有回城的名额，也完全不可能轮到她，吴兰兰又能有什么办法让她摆脱这个枷锁呢？

“告诉你方法之前，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又该怎么相信你？”孙兰香有些迟疑，毕竟自己上次就是栽在了吴兰兰手上。

回应她的是电话里传来的一声轻笑，“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吗？你有什么能让我骗的？”

孙兰香一时语噎，是啊，她现在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你想问什么？”

孙兰香的松口，吴兰兰表现的并不意外，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在谷底，往前挪动一步也许就能改变现状往上走。

“江右右的事。”

孙兰香一愣，她万万没想到吴兰兰竟然会问江右右。

她顿了顿才说道：“江右右他们的事很复杂，说来话长——”

大队部办公室很大，而打电话的地方和播广播的地方，分别在办公室的两个方向。

村长坐在广播旁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心不在焉，看着孙兰香拿着电话嘴巴不停开合，小嘴不停叭叭，他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他就搞不懂了，按理说那吴兰兰和孙兰香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吧？那为什么现在这两人说得好像还挺高兴的？

说了这么久了，电话费都得用好几毛了，真是不会过日子！

在村长的吐槽中，孙兰香终于挂上了电话。

放下电话，孙兰香一抬眼就看到了直直盯着自己的村长。

她垂下眼睑，双手交握在腹前，“那个……村长，电话费多少啊？”

说到电话费，村长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收款码，“你说了那么久，三毛。”

孙兰香一愣，她现在基本没有收入来源，家里不找她要钱就算好的，更别说给她寄钱了，再加上现在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

三毛钱对于她来说都算是一笔巨款了，够她用很久了。

不过……

想到吴兰兰说的会给她寄点钱，就当感谢她的，还有她说的那个消息——

恢复高考不远了。

恢复高考是他们每个知青的愿望，可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时间，她好几年都没学习过了，以前的知识也基差不多忘光了。

她想要参加高考的话，现在就必须要开始学习。

孙兰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仔细打开，是一个手帕包着一捆零钱，一分两分的最多，还有一毛两毛五毛的。

从里面仔细数出三毛钱递给村长，村长抬手接过，眼里一抹复杂之色闪过。

孙兰香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应该说村里的事他基本都清楚。

自从去了农场，孙兰香家里就没给她写过信，更没给她寄过东西，她现在的钱应该都是以前剩下的。

不过，村长也没有因为同情就直接不收钱，规矩在那，大家都一样，不能因为谁困难就搞特殊。

……

这边吴兰兰和孙兰香结束通话之后，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原来江右右的身世这么不简单，还有牛棚那些人，早知道他们还能回去，她那时候就多和他们拉进拉进关系了。

江右右回到了京城，牛棚里的人也都回去了，没想到这些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兰兰，做什么呢？今天怎么没出去？”

吴兰兰从思绪中回过神见来人是自己的哥哥，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哥！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你要给以前下乡的同学通电话吗？我看你出来打电话都没拿钱，我给你送过来。”

吴兰兰：她想说她身上有钱来着。

不过面对哥哥的关心，她选择接受而不是拒绝。

“谢谢哥！那这钱我就拿去买点毛线给你和妈妈织一件毛衣。”吴兰兰笑着道。

“傻丫头，说什么呢！这是给你的，你给自己买些东西，别的姑娘都喜欢买衣服，我看你怎么还穿着去年的衣服？”

吴兰兰的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双职工，加上哥哥也是厂里的正式工，根本没有家庭负担。

当初她代替哥哥去下乡，回来之后，家里人特别是哥哥都觉得亏钱了她，因此对她比没下乡之前还要好。

“哥……这些衣服我还没穿过几次呢，你看看，都还是很新的，我有穿的就不用买那么多衣服，浪费钱。”

吴兰兰的话，让吴业成微微诧异。

以前每到换季，吴兰兰最先做的事就是买新衣服，现在却不想买新衣服了？要不是他和吴兰兰从小一起长大，可能都会怀疑妹妹被人掉包了。

吴业成轻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吴兰兰的头顶，“我们兰兰长大了……”

只是让她长大的契机却是到乡下去受苦，吴业成是既欣慰又心疼，长大的代价他很清楚。

“哥……”

“好了，你不用心疼钱，哥哥挣钱不给你用，还能给谁？”

“当然要存着给我娶嫂子了！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考虑了……”吴兰兰半认真道。

当年那件事，对吴业成的影响很大，导致他到现在都没有想要结婚的打算，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家里人也一般不会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可脓疮要是不把脓水挤干净，它就永远都是一个脓疮，不会愈合，所谓不破不立，吴兰兰觉得，现在到了破的时候了。

从小她就是个十分清醒的人，想要什么都会想尽办法去争取，哥哥的个性则要相对温吞一些。

所以，当得知家里人必须要有一个下乡的时候，吴兰兰自告奋勇去报了名。

按理说，那时候吴业成没有工作又是哥哥，下乡的该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