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庭院内，宋轻雁看着今日被送到的上好杨梅，起了酿酒的心思。

于是便叫人多采摘一点，自己则是挑了几坛好酒，亲自将杨梅洗净，放入一些冰糖一并泡着。

她忙得不亦乐乎。

人总得干点事情，分担一点心里所想。

宋轻雁便是这样的人。

苏麒急匆匆走入院子内，便闻到了一股清澈的酒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杨梅味，只觉得让人身心舒畅。

“回来了？”

宋轻雁挑了一颗红到发紫的杨梅递到苏麒跟前。

“可有抓错人。”

苏麒从掌门那儿碰出来的一身怨气消散许多，张口咬下那颗杨梅果，感受着汁水在唇间散发的酸甜。

真是让人口舌生津。

“没有。”

苏麒含着一个果子，说话有些黏糊。

“不过我见到了掌门。”

听见掌门二字，宋轻雁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愣了片刻才知道师妹说的是谁。

“那为何不带过来？”

能再遇到师尊，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苏麒抿着唇，想到了刚刚在牢里的经历，南宫爵字里行间都是她的错，听得苏麒发了暗火。

“他说我。”

苏麒说这话的时候，宋轻雁就瞧着她的眼眶变红了，一汪秋水盛在眼眶中，仿佛只要一眨眼，就能沁出泪水来。

“老人家总是这样不讲理，我们得让着他。”

宋轻雁见苏麒要哭，赶紧伸手搂着苏麒，指尖一点一点的抚摸，用作安慰。

“他还说你是邪道……”

“他知道什么，就能妄下结论！”

说着说着，一颗泪就落下眼眶。

苏麒不是个容易落泪的人，可是被自己尊敬的长辈这么说，心里到底是有气的。

“师尊便是这样的人。”

宋轻雁再清楚不过，当初她被派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南宫爵能狠心在她身体里面设下禁止使用法术的符咒。

宋轻雁就知道师尊也是不择目的不达手段的一个人。

说归说，等把人哄歇下之后，宋轻雁还是独自一人去了牢里。

南宫爵处境已经不比刚才，被人递了新的衣袍，就连之前待的牢笼也换成了更干净的。

耗子恭恭敬敬的守在一旁。

“城主，我就知道您会来。”

他笑的谄媚，宋轻雁只是点头，然后走到了牢笼前面。

“把门打开。”

宋轻雁吩咐下去。

耗子立刻让人照办，门被打开，铁门发出“刺啦”的声音。

“师尊。”

宋轻雁喊这么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耗子。

他是千猜万想，也没猜到这一层面。

“徒儿不知你来，是有错在先。”

宋轻雁当着面跪了下去，磕头行了个大礼。

自己从幼时就拜入青衍宗，算是师尊一手带大的，比起宋家的家主，南宫爵才更像她的父亲。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南宫爵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正要说话，就感觉宋轻雁身上有一股自己无法忽视的气势。

那是若有若无的邪性。

“徒儿，你真……”

南宫爵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为在乎的徒弟，竟然选择了自己最不耻的邪魔两道。

“是，我入了邪道。”

宋轻雁坦坦荡荡的承认。

“你可还记得……你可还记得小时候说的那些话！”

“吾辈应当胸怀天下，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成了仙就忘记自己的责任了吗？”

南宫爵瞪大了眼睛，似乎是难以接受这一切，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师尊，仙界太大了，我谁都护不住……”

宋轻雁任凭自己曾经最尊敬的人，把自己批评的什么也不是。

“我若是坚守正道，我能护住谁，我的力量那么弱小。”

“我甚至没办法压制那把剑！”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师妹，我做不到,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成邪！”

宋轻雁还要再说。

“你住嘴，为了一个女人成了什么样子！”

南宫爵抬手，一个巴掌清脆的打在了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地牢。

看的所有的侍卫一愣一愣，握紧了剑柄，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帮忙。

耗子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实在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进展。

“你……过来。”

耗子招手把一名狱卒换了过来，那名狱卒走进。

“大人。”

他喊一声，声音极小。

似乎是怕影响到正在交谈的二人。

“快去请夫人过来。”

看城主这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估计待会儿情况会比夫人刚刚出来，好不了多少。

那狱卒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好，领了命就出去了。

“现在，跟我回去。”

“咱们向仙帝请罪，一切还有转机，轻雁……重新回归正途吧。”

“总与神兽混在一起不是好路，人族才是我们的家。”

“师尊你的意思是，即便天底下的神兽都死绝了，也和我们没关系吗？”

南宫爵闭了眼。

“这倒也不是，这是咱们是人族，应当护着人族。”

“我不会回去。”

宋轻雁站起身，脸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巴掌印。

格外的刺眼。

“我已经伤害过师妹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人族……神兽……”

“与我都没有关系。”

“师尊你教我要体验人间疾苦，我做到了，可谁来体验我的心。”

“我为了不相干的人，要把利剑一次一次的捅向最爱的人。”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还是说，你从始至终只认为我是一个工具。”

“一个维护你心中天下正义的工具！”

南宫爵脸色变得极差，他不懂徒弟飞升，这几百年遭遇了什么，性格竟然变得如此顽劣。

“你忘记那些灾民的脸了吗，你忘记受苦受难的凡人了吗？”

南宫爵声音软下来，尝试劝导徒弟。

“我没忘，可这一切和仙界有什么关系？”

“在下界的时候，我救了所有人，可他们呢？”

“有过一句感激的话吗，只想着置师妹于死地，想着得到麒麟的血肉飞升。”

宋轻雁虽然不悔，但终究难受，这样的事如果发生第二回。

她不可能再做出同样的选择。

人只能承受一遍的伤害，没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