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静静等待的时候，想法总是很多的。

其实按照杨彻本来的思路，刺杀是最好的选择。

有心算无心，向来是成功率最高、代价最小的方式。

他有想过自己晋阶之后，去二层和三层的阶梯附近埋伏起来，有外物接近就提前退走，李雨竹接近就骤然出手。

但现在那通道被骷髅给封了。

这次发现李雨竹，却是没有出其不意的条件。但既然发现了对方，又能大致确定对方的修为没有多大提升，那他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以正合，以奇胜，不能出奇的情况下，该正面上的时候就得正面上。

李雨竹喂老鼠的间隔比较短，只有五六天时间，但这次她开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从虚无中突然显现的、骤然暴起的气息。

金色刀芒璀璨、炽烈。

杨彻一出手就毫无保留，同时飞快瞥了一眼室内的情况。

石室中空荡荡的，只有开门的李雨竹。

随着境界提升后体内灵力的暴涨，这一刀的威势较几年前强了数倍。

一刀把李雨竹逼退，杨彻跟着一脚将其踹进石室中。

他闪身进去，拉上石门，然后冲着李雨竹又是一刀横扫。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李雨竹持剑挡下这近两丈长的刀芒，整个人也被灵力的爆炸崩飞出去。

她在空中素手一抓，凝出一柄漆黑的光质长枪。

又来这个...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杨彻刚觉得暗爽，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预感。

是这枪不能接？不对...

杨彻能判断的时间只有一瞬。

黑枪成型，却没有刺出来，李雨竹左手在虚空中一挥。

凌厉的锋芒瞬间成型，那是一道细弱的微白弧光，朝杨彻划落过来，没有璀璨的光彩，但其中透露出骇人的灵压，却是极为凌厉。

杨彻先是想要举刀格挡，但略一感应，顿时判断这招绝不能硬接。立刻运起九曜经，追索周围地脉灵力的来源，他与地底深处的地脉大阵遥遥感应，整座地宫三层空间透出无形的震荡，杨彻的速度瞬间暴涨。

堪堪避开这道弧光，长刀没来及抽回，被白色弧光轻松离断。

断口处光滑无比，这把刀对那弧光没产生任何阻力。

光线一隐即没，李雨竹浑身气息一落。

两人一见面就是生死相搏，杨彻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底牌用的太早。

借用地脉大阵的力量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很快大阵就会判断出灵力的流转方向不对，从而将杨彻排斥而出，这个过程对体魄的消耗很大，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都会处于较虚弱的状态。

或许玄修的身体更能支撑这种操作，但杨彻并不是玄修。

长刀连同其上的妙行符纹都被离断，残破的符纹瞬间黯淡，失去效果，整把刀的灵性也在飞快流失。

那黑色长枪一经凝聚成型，杨彻干脆伸手一夺，将那长枪抓在手中。

李雨竹气息回落，杨彻只是损失了兵器，虽然没了妙行符，但大阵加持之下，本身的速度更胜之前。他身形猛冲，李雨竹跟着退到墙边，避无可避，正要侧身上掠，杨彻迎头赶上，将断刀反握，一刀穿透肩膀，扎入墙体。

对方受了这一击，也是极为硬气，只发出一声闷哼，猛吸口气，胸腔中灵压暴起，就要张嘴吐出什么来。

杨彻手中已无兵器，猛地一拽将长枪硬生生从李雨竹手中抽出。

李雨竹一直是生拽着，这下整只手掌皮肤被磨的完全剥脱，露出鲜血淋漓的肌体。

从前李雨竹对杨彻出手的时候毫无保留，从没手软过，现在的杨彻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双手持枪，透胸而入，巨大的力道将她挑起，凌空钉在墙上。

李雨竹胸中凝聚的气息溃散，只张嘴咳出鲜血来。

染红了大片青衫，还有溅出的星星点点，看去触目惊心。

炼气期的修士，除玄修之外，生命力并不算强，遭此重创，她的气息飞快滑落下去，整个人的气血也在迅速流失。

那瓮声男子如杨彻预料的那样，应该是根本无法干涉现实状况。

杨彻看了一眼李雨竹的神情，后者虽然口中满溢鲜血，一双眸子却是冷定异常，平静中毫无惊骇，似乎正在经受一件极为平常之事。

她的情绪也是那样，甚至没有多少怒意，并不是丧失情绪的无谓生死，就是单纯的平淡。

杨彻又看了看李雨竹的眼睛，李雨竹也回望着他。

虚元探查情绪纵然非常精准，但对视时的感触却更为直观。

他没在李雨竹的眼神中看到恨意。

这反而让杨彻觉得背后一冷。

估计这家伙就是那种看起来年纪很小，其实已经活了不少岁月的怪物把...见惯了生死的庸常，所以在生死之际也会非常平静。

那就早点结束她的痛苦。

凝聚的长枪正在消散，但还没有完全消散。杨彻伸手去拔那长枪，这一击准备迅速了结她的性命。

略一用力，长枪嵌入墙体太深，竟然一时没能拔动，只是一晃，汩汩鲜血从胸前创口中流出，沾了杨彻满手。

红的发黑，粘腻又湿滑，带着一丝鲜活的铁锈腥味。

杨彻正要再用力，突然感觉整个世界变得极为缓慢，时间在这瞬间近乎定格，无数的情绪和画面涌入脑海，耳边传来无尽的风声。

神意恍惚间，自己的魂魄似乎分生出了无数的意识，这些意识每一个都是自己，但同时又为一体。他能感觉到自己掌中的长枪仍然透着阵阵灵压、冰冷森然，其他的无数意识，尽数钻入疯狂涌进脑海的诸多情绪和画面中。

......

她在画画，画什么呢，拿着一支树枝在沙土上花一朵花。

沙子上是画不出那么多细节的，但这并不妨碍花的灿烂。

小女孩蹲在地上，细瘦的手臂有狭长细密的伤痕，有些是黑色的，陈旧的结了痂，还有些是红色的，被鞭子抽的伤口刚刚干燥不久。

她站起来，袖子落下，就遮住了手臂上的伤痕，只露出过分细弱的腕部和粗糙的手。

这是谁？杨彻的意识在脑海中发问，他想说话，但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这具身体。

只能是李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