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上水面，杨彻的第一反应不是深吸一口气，而是强烈的干呕欲望。

他能感觉到喉管的抽搐，胸腔的隐痛。自从成为修行者之后，他已经很少被这种身体的被动反应所困扰。

一时间他竟没有立刻上岸，剑灵拉他落在地上，他这才如梦方醒，吸口气，本以为应该是清甜的空气，然而胸中却涌起更强烈的恶心感。

“感觉恶心是正常的。”剑灵看出他不适的神色，她似乎完全明白杨彻是什么感受，“从腐烂的领域回到活人的世界，反而会不适应这里的气息。”

“你别动。”她轻声传音说道，手快速朝杨彻胸口一按，整只手臂如若虚幻，探入杨彻胸膛。

剑灵的气息直接从他胸口进入，充斥整个胸腔。后者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恶心欲呕的感觉迅速消退。

“像我这种灵体，既不是完整的活人肉身，更不是死物，你会觉得好受一点。”剑灵小声解释，目光仿若无意，瞥向不远处的李雨竹。

杨彻看到剑灵观察的眼神，顺着看了过去，李雨竹似乎在警戒周围，见他们两人上岸，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继续观察周围的动静。

我看错了？这邪修小妮子好像真的对杨彻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剑灵心里嘀咕，一边将杨彻胸中浊气抽出。

等到杨彻再次放松下来吸气的时候，不再有先前那种强烈的恶心感觉。

“有惊无险，那些骨鱼对你一点敌意都没有。”

“这有什么说法？”杨彻问道。

“修炼了九曜经的人，身上自然会带有浓厚的地脉或者太阳的气息，荒河里的存在对这种修士似乎有天然的亲和，很少出现主动袭击的情况。”

“这些东西有灵智吗？”肯定是没有灵智的，因为他的虚元并没有探查到这些存在有任何的情绪能量，杨彻心中想道，但仍然这样问。

“想什么呢？这种腐烂的存在，一旦有了灵智，还不是第一时间咬人？它们虽然会动，但就和瓦砾石块一样没什么区别。”剑灵回答道。

“那完全没有灵智的东西是怎么活动的？这东西甚至能看我。”杨彻瞬间回想起骨鱼枯黄的眼睛，在墨蓝色的水中翻转过来看着他。

“可能是荒河的原因，这里的水可以让死物拥有生前的本能。曾经还人传说这水可以让人死而复生，要我看，那种死而复生连死都不如。”

完全没有任何灵体的死而复生，根本就是彻底的行尸走肉，这玩意比尸傀和尸灵还离谱。后两样东西，不复苏的时候没有灵体，一旦复苏了，还是能探查到僵化的灵体波动，这种灵体还是能被炼化而取得部分生前的残碎记忆。

而河里的那种骨鱼，干脆连一点灵体都没有，死的不能再死，只有腐朽的身躯，然而却有本能的反应。

杨彻只觉得荒河比他原先想象的还要邪异，而且这种邪异是近乎天地规则的层面。

断剑到手，几人迅速离开这里。走到半路，剑灵突然说有人在跟在后面。

杨彻和李雨竹的望气术探查范围都没有剑灵的远，剑灵拉着众人停下，她微微昂着脖子，完美的下颌弧线稍稍抬起，等了一会，那样子似乎在闻空气中的味道，然而杨彻知道灵体是完全不用呼吸的。

“他停下来了。”剑灵是指追在后面的人。

杨彻和李雨竹的探查范围中，仍然没有任何存在，这说明追在后面的人，境界应该是高过两人的。

境界提升，神念的强度增加，就会提升望气术的探查范围。

“算了，继续走吧。”剑灵似乎无意在这里动手。

一天的时间，几人回到剑君故地。剑灵事先答应过李雨竹，要找几个煞气精纯些的尸傀出来。于是几人又去了上次蹲守尸傀的地下建筑入口。

这次一样的杨彻和李雨竹守在门口，剑灵一个人掀开封口的厚重石层，接着没声息的钻进黑暗里。

不多时地底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轰隆声响。

一阵安静之后，跑出来五六个尸傀，李雨竹一剑一个，长剑到处，将煞气吞噬一空，再把这些干柴一样的东西劈成骨头片子散落满地。

这次剑灵没让杨彻帮忙，而是一手提着从荒河取出的短剑，另一手抓着一名尸傀的半截身体，煞气腾腾的从黑暗中蹿了出来。

拖着石层把地下入口封闭，她用这柄断剑从尸傀身上取出几节脊骨，接着精纯的灵力一吐，将尸傀烧了个干净。

比起李雨竹的做法，杨彻更喜欢剑灵的这种收尾。

尘归尘，土归土。

接着他又注意到剑灵手中的那柄断剑，那断剑煞气滔天，透着盈盈青光，这青光自有一番圣洁的气息，但剑体溢出的煞气却仿若磅礴无尽，略一激发，便充斥整片空间。

剑灵取出了一把小刀，这小刀只有尺许长，锋锐尖利，像是木作用的雕镂器具。

但她是用来削手中的脊骨的。

剑灵极为灵巧，这小刀削骨头，也是非常轻松，轻轻一按，便将其利落分割。

很快她将手中几块脊骨都削成一些短小的骨骼形状，随后凑在一起，竟拼凑一只手的手骨。

她将手一伸，灵力一吐，细碎的手骨仿若成为一个可以互相配合的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她的手握住了那骨手。

剑灵控制了那骨手，立刻便如臂使指般可以完整精细的动作。

她灵体的手一握，那骨手也在虚空中跟着一握。她操控着这骨手，去持握那柄煞气滔天的断剑。

杨彻突然感觉有人进入到他望气术探查的范围，那气息冥晦不清，因为距离远，他只能大致感受到对方的灵压，比自己和李雨竹强上一层。

他对自己望气术的精准度还是有些把握的，对方这样的灵压强度，难怪剑灵没什么感觉。

“那人快要进这片宫殿了。”杨彻说道。

李雨竹知道杨彻望气术的探查距离比自己远，倒也不以为意，只站在一边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