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六的梦境里离开，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王六没有醒来，能在梦境里呆着的时候，他会一直呆在梦境里，尽可能的能呆多久呆多久。在他的魂体完全稳定之后，他会自发的脱离梦境。

对于他来说，梦境是美好的，现实才是地狱吧。杨彻想道。

李雨竹已经离开了，这也正常，她和剑灵彼此都不想和对方呆在一起，更别说是单独呆在一块。

杨彻能听到剑灵匀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侧着，枕着自己的胳膊，小臂拢住头，修长的手折着，指尖垂在散乱的发髻上。

她睡觉时候安静恬然的样子，像个真正的少女。

李雨竹应该是离开另找地方练功了，毕竟她没办法赶走剑灵。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确定石室安全的呢？难道是靠碰？杨彻离开这间石室，拉上石门，沿着熟悉的路线回到自己平常练功的石室。

骷髅不在，二层钉在墙壁上的枯尸一切如故，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心里有事情要问剑灵，但他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问。就算他有虚元，也还是摸不准很多人的立场，比如剑灵，又比如在很多地方帮了他的骷髅。

所有人都是有秘密的，这他理解，但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和过去，这让杨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没有恶意，就一定不会在某些时候出手加害你吗？

似乎也不一定，很多时候有些人坑杀别人，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临场起意；或者因为某些新的发现，两人之间的利益相关立刻就会发生变化。

所以说虚元并不是万能的。

虚元能探查对方当下的情绪，可以察觉极细微的恶意，但它毕竟不能预测未来。

探查情绪这个能力最强的地方，在于对方并不知道你知道。

杨彻也有很多事问骷髅，但现在也没到问的时候。

所有一切问题的终点，都绕了回来，回归到自身的力量上。

杨彻回到三层，运转法阵，感受着充沛的地脉灵力涌入体内。

经过数次改良和增幅的阵法，已经颇为不错，杨彻在阵中摄取灵力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但他练了太多品阶不错的功法，所以进境仍旧是十分缓慢。

所以这样的速度真的足够吗？他心里不由涌上疑问。

一晃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骷髅没回来过这里。按说他早就应该回来加固枯尸的封印，杨彻还回到二楼仔细端详了一会那封印，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也不知道还算不算稳固，不过这事情骷髅以前十分上心，料想不至于被他忘了。

可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骷髅来做过什么处理吧。

修炼了两个多月，杨彻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所增长，但距离晋阶仍然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觉得这就像是往一个看不见底的深谷里倒水，无法通过回声判断深度，也看不到深谷的崖壁，有增长，但没有进度条。

杨彻离开石室，先是找了一圈骨灵老鼠，发现喂的还不错，这样的话骷髅应该是没出什么状况。他又去了李雨竹的石室，发现剑灵已经离开了，连那柄宽剑也拔走了。王六的颅骨被摆正了，放在石室中心的地上，这样乍一看上去还有点瘆人。

他喊了一声王六，没反应，探查之后才知道王六现在处于梦境中。估摸着他这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么就是被苏法鼎拿来各种法子做试验，要么就是躲在梦境里。

想了想，他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和王六说的，于是他离开这里，在附近的区域搜素了一番，没发现李雨竹的气息。

地宫的第三层范围还是颇大，整个探查一圈不但费事，而且也说不上安全。考虑了一会，杨彻决定到地面上看看。

一样毫无波澜的通过第二层，出了宫殿大门，一跃到宫殿檐角，就是一望无边的辽阔视野。

在黑暗中修炼的日月并不让他有丝毫孤单的感觉，但是人都会喜欢开阔的景象。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静，没有任何鸟兽虫豸的声音，只有无尽的远风荡过枯萎的荒原。落日在这里不是熔金，而是诡异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液，烧起天边厚重的云层。

比起这样的世界，王六的梦境无疑阳间的多。

杨彻心中若有所感，几个闪动来到北面宫墙，望见剑灵正坐在塔楼上，支了个鱼竿，目光看向遥远的地方。杨彻在看她，她也回过头来看看杨彻，然后抬了抬手算打了招呼。

宫外护城河的水依旧清澈，杨彻落到塔楼上，发现剑灵身边的木桶只装了水，并没有鱼。

“没收获？”

“怎么会没有，我只是把它们又扔水里去了。”

杨彻看一眼水面，望气术探查之下，上次剑灵发生的鱼似乎活的还可以。

但这些家伙吃什么呢？这里既没有水藻、也没有什么浮游生物，更别说什么小虾米和虫子了。

杨彻还发现剑灵脚边不远处放了个金属炉子，这炉子原本颇为华贵，黑色金属质地，镶嵌了不少雕镂兽纹的玉片作为装饰。但现在那些原本光洁玉石，都早被一种红色的火焰烧的发黑。

那把从荒河里捞出来的断剑，此时就插在炉子里，炉子底部装满了不规则的白色物体，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切削成碎块的骨头，而那些火焰就是以这些骨头为燃料。

这些骨头和火焰，都让杨彻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这是跟着我们从荒河回来的那东西？”杨彻问道。

“嗯，我把他拆了。”

炉子里完全不见那混乱体的肉身，但仅这些碎骨头的气息，也能让杨彻判断出，这些骨头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残魂是可以融合的，腐朽的肉身自然也可以，混乱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原本就是尸体和残魂不断互相吞噬形成。

剑灵解释了之后，杨彻没再问这炉子是干什么的。

他能感觉到那断剑上的煞气越来越重，燃烧着的碎骨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浓重的煞气，仿若永远不会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