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杨彻打岔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只要在方兀山，遇到的所有熟人都当做是外人来处理不就行了。你那么多熟人，就算碰巧有一个两个正好也在方兀山，总不可能好几个都在。就算你怕伤错了人，那么不和自己的熟人合作，不呆在一起，不就可以了？而且作为你的熟人，肯定也知道有千面妖这种存在，只要是在方兀山范围内，对方也应该不敢和你接近才对。”

杨彻说话的时候，陆贡没打断，只是一直在笑。

“要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方兀山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千面妖除了偷取记忆之外，它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你堕入幻境。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它可以让你觉得过了数十年、上百年，它还可以让你觉得你早就已经离开了方兀山，早就已经回到家乡，早就已经离开赤荒秘境，甚至于结成元婴，乃至晋阶化神境界。这些东西它都可以模拟的出来，并且让你感受不到任何不妥之处。其实话说回来...”陆贡的面色突然古怪起来，缓缓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你是杨彻还是另一只千面妖，我也无法确定...”

陆贡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杨彻，他眼神中的意味十分陌生，带着惶惑，还有强烈的忌惮，再掺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恐惧。

这眼神仿若有股魔力，或是微妙灵机的扰动，让杨彻不禁觉得背后发冷。

陆贡可能并不相信我是杨彻...不对，那我怎么就能相信眼前的是陆贡呢？既然千面妖能偷取记忆，能完美的模仿陆贡的亲友，那必然也能完美的模仿陆贡本人。

偷取记忆，那也就能偷取功法口诀，乃至各种秘秘术法门，能顺利回到洞天可能也不足为奇。

那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就能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陆贡呢？或者现在在我面前的根本就是一只千面妖？而真实的陆贡早就死在了外面？

想到这里，杨彻忽觉背后一阵发冷。

不对不对...杨彻一边心下发寒，一边把虚元催动到他当下所能达到的极限，仔细的分辨、确认陆贡此时的灵体状况。

清朗的蓝天和烟絮一般的浮云下，杨彻在陆贡完好、强健的躯体中，看到的是一副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灵体。

这灵体比月余之前的陆贡，竟只剩下了原本的一多半！剩下的这部分，有些仍保持着完整的人形，有些则明显是被撕咬过的痕迹，甚至被扯成了细条条的流苏状。

千面妖是有无数尖牙的吗？

陆贡此时的灵体能量也十分混乱，一半是纯粹的、至刚至阳的金色。杨彻意识到，这是刚才那枚金色钉子传递给陆贡的灵体能量。

还有一些则是墨绿色、灰紫色还有黑色、褐色的混杂。

略微感受一下，便觉得这部分灵体能量污浊异常。

陆贡灵体中至刚至阳的那部分力量，并不能完全驱除污浊的这部分，他的灵体不但残破，而且还陷入了一种混杂的割据。

他似乎用某种秘法，也借助了之前的那枚金色钉子，来制止了灵体的进一步污染，但他也无法把自己受到的污染完全清除。

躯体已经恢复，灵体却是处于一种混乱、污浊的拉锯状态。

唯一能确认的是，这灵体确实是陆贡本人。

“所以你是不是杨彻？”陆贡声音渐冷，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他的脸颊有过抽动，似乎想要尝试做出什么表情，但一张脸终究是慢慢变得如死尸一般塌下来。

杨彻脑后微微冒出冷汗，又被清朗的山风吹凉。

“我当然是。”

沉默良久，陆贡在盯着杨彻看了好一会。

“嗯，我相信你。”

他转过脖子，继续收拾地上的各式器具，手法快而熟练，并没有半点控制不了身体的样子。

在虚元的探查下，陆贡灵体的状况时好时坏，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变化当中。

“这段时间你就在洞天里面呆着好了，我怀疑有千面妖已经到了我的洞天附近...不过你放心，没事的，我会解决千面妖的事情。等到安全了，我再带你离开这里。”

我能不能跑路啊？！杨彻不由在心里喊道。

这地方还没有不名城安全。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卢浩青确实对自己缺乏杀意。自己躲在不名城，唯二的两个可能的危险，一个是那个叫周子应的，一个就是玄泉道人。

应付周子应，自己只要一直躲在巡守司就行了。至于玄泉道人，按说也没什么问题，就算自己不排出煞气，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对方查出什么的。玄泉道人如果是那种一照面就能察觉他修炼了魔功的，那早就动手了，何必还要派个徒弟来盯着自己？

结果现在好了，现在在陆贡的洞天里面。对方刚才说过让自己别出去，如果这时候找理由，八成是要被对方怀疑。

现在陆贡本身的状态不太稳定，他可千万别误以为我是千面妖把我给砍了...而且他受到了污染，万一堕落黑化了怎么办？到时候别六亲不认见谁砍谁，那自己死的可就十分冤枉。

陆贡在拾掇东西，准备器具去收拾千面妖，杨彻在一旁心事重重，不敢说话。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陆贡才把收拾好的各种器具收入储物法器，从其中扔掉了一些用不上的，还有些残破的器具毫无作用的，他则是干脆直接一把火烧掉。

在这段时间里，杨彻一直提心吊胆的观察陆贡的灵体情况。

陆贡的灵体现在虽然不稳定，但好在一直没有彻底恶化下去。表现在他身上，就是他的情绪时而正常，时而僵硬，还有些时候神志略有混乱。

他是被撕掉了一小半的灵体了...也就是魂体。魂魄不全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算不错了。

“行了，我要去闭关。可能一两个月。你自己修炼吧，有什么事传音给我就行，在洞天里对着任何一处阵法壁障传音，我都能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