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真从庀古的言论中获取到两个较为重要的信息，中心社区，或者说八环内还没有时光机器的出现，至少明面上没有；人工智能在这里也依然还是冰冷的机器，没有发生任何蜕变。

“可人类对你说的这些疑问就有什么办法了么？可能意识和物质终究是分开的，成为适应者后我更觉得是这样。”

庀古手中的餐盘已经见底，几小时的跋涉和情绪上的剧烈起伏增加了他的消耗。

“那为什么始终没有发现独立存在的意识呢？脱离生命组织和单一物质的纯意识个体，就连你，也需要控制物质来战斗，来对世界产生影响。”

“你不会想对一名适应者说世界是唯物的吧？”冷真微笑道。

“当然不是，你的论点相当古老。唯心唯物的争论在现代几乎不被人提起，双方都有数不清的反例存在。

“适应者可以控制物质，就可以说意识决定一切么？不，你们只能决定很小一部分的物质世界，除非有某一个全知的意识诞生在物质之前。

“微观世界中，意识的观察可以决定粒子的形态，甚至粒子可以预判观察是否到来改变自身状态，仅凭这点就能说微观世界中有意识存在吗？有证据表明某些文明已经破解了这项量子特性。意识所能影响的终究只是极微小的范围，无法打破物质世界的统一性。

“唯物的反例也比比皆是，没有脑组织的正常人；在身体各项机能正常的情况下，因外界干扰产生错误认知，强行摧毁自身生机；得了绝症却坚信自己没病最后痊愈；会被情绪影响的人体辉光等等，这还只是些普通人，最强有力的反例就像你说的，适应者。但还是无法一锤定音，决定性的证据出现前，争论都没有意义。”

“不是说好了不讨论哲学的么？”冷真心想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呢。

“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在和你探讨科学！回到你最初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制造这种物质，是因为现代生物学已经可以做到创造，不，应该说合成新物种，但却没有人创造过智慧。

“人工智能已经被证明是一条死路，而非生命承载意识给了我启发，会不会有一种物质能够百分之百地诞生智慧？

“我开始重修高分子材料学，你知道有哪些高分子材料么？”

「这是要看看我能不能跟得上这些内容？对专业名词有没有基础性认知？」

“我所知道的高分子材料大概有塑料、橡胶、纤维这些东西。”冷真回顾了下课本知识老实回答道。

“嗯，都是些很古早落后的材料了，我说的高分子材料和你理解的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大分子的质量差了好几个数量级，也许你的文明还只能用经典化学反应去合成聚合物，但在以茵，我们几乎可以做到直接从零设计分子链，如果演算后能在常态环境中保持结构稳定，就直接将数据转化成实体物质。

“我参考了很多诞生过意识的物质，但令我失望的是，这些物质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我一度沮丧地认为，意识的诞生可能和物质的类别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我不想放弃，我日以继夜地设计开发新的分子链，到后来，我的陈列室里已经摆放了三万多种新材料了，它们中有些表现出来的特性让材料工程大幅发展，可并不是我想要的。

“因为这些我不想要的成就，甚至有人称呼我为无适应缔造者，确实，我们做的事情很类似。”

听到缔造者这个词汇，冷真顿时来了精神，插嘴问道：“缔造者也是每天研究新材料么？”

“我只答应告诉你和我研究有关的事情，除此之外不要打断我。”

冷真撇撇嘴，没再出声。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撇嘴的表情竟然被庀古读懂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需要知道有关漆鬼的情报，当然，你带我回到这里，作为交换条件我会没有遗漏地全部告诉你。

“但我认为即使知道了真相，你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在这段时间不算长的同行中，庀古身上有很多闪光点是冷真非常认可的，但相对的，这个人极端的自负实在令他有些厌烦。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请继续吧。”

庀古不置可否，“有一次我研发出了一种紫色的物质，还没测试一些基本性质就被我扔到陈列室去了，结果关掉照明后，我发现那块东西泛着微弱的紫光。

“也许只是这种新材料能够产生夜光的现象，但我还是被那微光吸引，从橱窗里取出做了一系列测试。

“测试结果显示，这东西的密度比大多数材料都大，硬度高得吓人，比碳炔还硬5倍以上，而且耐高温。

“但光有这些，最多也只能成为优质的工程材料罢了，拥有这些特性的材料我们并不缺乏。

“真正的惊喜在5天后，这块东西的质量竟然自发地增加了0.13倍。最让我欣喜若狂的是，在测试环境相同的情况下，周围人数的多少会影响内部分子活跃度，运动轨迹会比周围没人的时候更加规则有序。

“有人说可能是感受到生物电产生的变化，我立刻针对这项性质设计了一场实验。

“在同样的测试环境中，分别将一头鲁迪羊和一位适应者置于物质旁，进行检测。

“结果证明，边上是鲁迪羊的时候，几乎没有发生变化，但换成适应者后，分子运动轨迹变得狂暴，在我看来应该是雀跃，虽然我解释不了这一现象，但所有现象背后必有成因。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去探寻其中的因果关系，它就不见了。”

“不见了？会不会是那名适应者动的手脚？如果真的诞生了意识，只有和他近距离接触过的适应者才能知道。”冷真若有所思道，他已经开始渐渐将自己代入一个真正的适应者该有的思维方式。

“不，不是他，我特地选择了极为弱小的适应者来参加实验，就是怕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那个人你应该也接触过，也住在交易塔附近。”

冷真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萨贲？”

防卫都市里的适应者就那几个，纪奇莱说他拒绝了庀古的实验邀请，而萨贲却知道庀古的研究方向和意识有关，那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虽然还有胡莱和利毛赛也可以被称为弱小的适应者，但冷真本能地觉得就是萨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