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之后，京大的头等大事，就是即将到来的迎新晚会。

在这件事上京大没有那么潮流和年轻，类似联谊舞会、酒会、迎新派对这类的活动......是没有的。有的只是简单而普通的，五分严肃三分正经两分轻松的晚会。

还几乎是强制性的，要求每个专业都要出2个节目。

于是，医学院的临床专业，在开学后的第一次班会，就卡入了瓶颈。

来开班会的是辅导员和导生，然而辅导员在此的作用就是介绍导生，然后就坐在第一排角落的位置，低着头玩手机，把场子交给导生。

这个导生，医学院的人都认识。

叶筝口中的那个校草——阮知桥。

*

按正常来说，导生都是本专业大三的学生来担任。然而京大每年医学院的导生，都是从其他专业调任过来的。因为医学院的课程实在太多，年级越高学生越忙碌，被任命的导生基本上也不管事，相当于白任命。久而久之，医学院新生导生就改由其他专业的大三学生来担任了。

反正导生其实也就在大一上半年起作用，负责给新生引导，教导一些注意事项，和专业上的事情不怎么沾边。

阮知桥站在讲台上，清透的声音从讲台桌上的扩音设备里传出来。在简单说了迎新晚会的表演事项以后，班级里就开始了选拔。

陆霜晚对这种事没有兴趣，低头看宋淮臣腻腻歪歪。班级里的讨论还算热烈，但多数都是些闹着玩的建议，被阮知桥一一否决，总算是定下来一个独舞节目。

还剩一个。

阮知桥的目光落在坐在最后一排，一言不发，始终低着头的陆霜晚身上。

他眸光闪动，是故意，也是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

阮知桥主动提及一个名字，让班级里有一瞬间的安静，目光缕缕向陆霜晚投射过来。

虽然这是临床医学专业的第一次班会，此前都是医学院几个专业凑在一起军训，但整个专业，乃至整个学院，或者全校，没有人不知道陆霜晚，不认识陆霜晚。

满分进来的全国状元，校园论坛表白墙上被表白的常客，疑似被绑架完美反杀视频的主角，疑似奈桉市宋家二少爷的订婚对象。

本来完美隐身的陆霜晚突然被叫到名字，她眉宇闪过一丝不耐，抬起头来，看着台上那个叫她名字的罪魁祸首。

被这双眼睛看过来，阮知桥竟有些心虚。他撑住讲台桌的右手骤然抓紧，面色不显，神色如常道：“陆霜晚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霜晚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清冷的声音在班级里响起：“无才无艺，没什么想法。”

阮知桥似乎并不想放弃，他继续坚持：“不需要有什么才艺，提一些建议也行。”

陆霜晚觉得厌烦。

开学第一次班会，却也不好驳了这位导生的面子。两个人无冤无仇，也不好让他太过下不来台。她再次抬眼，“唱歌，跳舞，诗朗诵，乐器演奏，合唱，团舞，脱口秀，都可以。”

“我给建议了。”

——我给建议了，可以完了吗？

阮知桥也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悦，不敢再追问。转而让其他人继续提供想法，视线却时不时都要向着陆霜晚的位置看一眼。

她今天的头发散开了，军训半个月，她的脸没有被太阳侵蚀，一如第一次见面那般白皙。临近黄昏的阳光透过窗子散射进来，在她的侧脸落下印记，她的面孔半明半暗，在光影之中被一抹秘色纠缠，更加惹人心悸。

阮知桥对陆霜晚，是很典型的一见钟情。

他全然不否认，自己就是对这张脸生了情。

他自认自己的样貌不差，否则也不会落了校草的名号。有太多女生被他看了一眼，都会主动上来找他搭话，可陆霜晚，在军训期间他有意无意主动和她搭话了几次，却都被她一两句话就敷衍了过去。

今天这场班会，他就是想要道德绑架，想要依着在全专业的注视下她不得不对他的问题做出回复，才会想要不依不饶，才会追问。

他想让她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几句话，哪怕眼神里是不耐烦，哪怕话语里都藏着针。

*

争论了许久也落不下结果，阮知桥提出了一个在陆霜晚看来很离谱的建议——投票选出另一个节目的表演人选。

陆霜晚一点都不怀疑，这个投票的结果，百分之八九十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彼此都不认识的新生群体里，她是唯一一个，被所有人都知道名字的人。

而这一点，阮知桥不会想不到。

陆霜晚对阮知桥七里八弯也要把她绕进去的行为感到厌烦，她大概能猜到阮知桥的心思，也因此之前还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及自己有未婚夫的事情，还刻意在他面前把玩自己的戒指。

但他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陆霜晚，她也不想再等投票这么繁复的程序，干脆站起来主动挑起了担子：“不用投了，我报，独唱。”

第106章 大学篇06·晚会（掉马）

阮知桥满意地扬起嘴角，口中说出的话却似是而非：“陆霜晚同学，你要是不愿意，就不用强求。”

“没有不愿意。”陆霜晚把手机关上，揣到裤子的口袋里，冲着导员的方向说话，“老师，节目定完能散了吗？”

导员这才迷迷糊糊地从手机里抬起头来，“定完了。”

又确认似的看向讲台上的阮知桥：“定完了？”

阮知桥应答：“定好了，老师。”

导员“哦”了一声，大手一挥：“定完了就散了，去吃饭吧，我也饿了。”

一听说可以吃饭，教室里一片欢呼，轰然退场。

*

陆霜晚不紧不慢地行走在人群里，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陆霜晚转头，就看见了刚才在教室里把她引到众人目光里的男人。

想到刚才肩膀上的触感，她不自在地拍了两下。不熟男人的肢体接触，太容易让她产生反感。

阮知桥注意到她这点小动作，没说什么，面上仍挂着温顺自然的笑容。他走到陆霜晚身侧，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和她搭话。

“陆霜晚同学，你的独唱曲目是什么啊？我需要往上报备。”

依旧是以公事的由头。

“《坠落》。”

阮知桥：“《坠落》？是余世安的那首吗？”

陆霜晚懒懒嗯了一声。

阮知桥意犹未尽地延伸话题：“那首歌很好听，我也很喜欢。你喜欢余世安吗？”

陆霜晚：“还行。”

阮知桥：“其实我更喜欢朝暮写的那几首歌。他最近那首《野心》也很不错......”

“阮学长。”

陆霜晚烦躁地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闲聊。”

阮知桥心里咯噔一下。

方才在教室里，到底还是隔了一段距离。如今这么面对面地见到她的眼睛，阮知桥心下一空，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她抱在怀里，想让这双眼睛永远只为自己闪烁。

什么男朋友，什么未婚夫，他不在乎！

那个人比她大四岁，那个人已经步入社会，再喜欢又怎么样？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接触的圈子不同，早晚会没有共同话题，一拍两散。

他总会让她知道，自己才是合适她的人。

阮知桥轻柔浅笑：“多聊两次就熟了，做个朋友不好么？”

他已经退而求其次，将自己的心事掩藏在心底。

她不会拒绝的。

她不会......

“我不打算有除了我未婚夫以外的，能够闲聊的男性朋友。”

阮知桥哑然。

明明是早就预料的结果，不拒绝，那才不是她。

可是，人总爱心存幻想。

他不甘心地追讨：“只是做朋友而已，我也没想过会发展成其他关系。”

阮知桥不能暴露自己的野心。

他继续说道：“你的男......未婚夫，应该不至于，连你结交朋友的权利都要约束......”

最后一个“吧”字没有说出来，就被陆霜晚愈发冰冷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她看着阮知桥，不禁冷笑一声。

“阮学长，我的未婚夫对我没什么约束。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我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负责。”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再重申一次，我不打算和你交朋友，熟人也没有必要。我很爱我的未婚夫，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在我这里对他指摘。”

“言尽于此，阮学长，自重。”

陆霜晚头也不回地向前走，阮知桥怔愣在原地，周遭围观的目光，让他有些难堪。

她的确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可是，她的话，也无异于冰刀，死死插进他的心脏。

那怎么办呢？

陆霜晚。

——我好想征服你啊。

看着你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我就好想看到，你为我沉沦的样子。

那将是怎样一副光景？

*

陆霜晚从校外租了一把吉他，作为在舞台上表演时的乐器。

很快就到了迎新晚会这一天。

她的节目在中间偏后的次序，在舞台上调整好位置，坐在一个腿足以伸直的高椅上，抱着吉他，等待幕布的拉开。

顷刻。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抱着吉他，出现在追光灯的下方，出现在台下观众的眼眸中。会场出现一瞬间的寂静，随即爆发起热烈的欢呼和起哄声。

陆霜晚侧头看去，另一束追光灯打在了舞台的一侧，他缓步走上台前，在那台始终摆放在那里的钢琴前落座。

陆霜晚攥紧了拳头。

这算什么？先斩后奏？强行捆绑？

这阮家人，做事未免太过卑劣！

可她已经被架到了台前，无可奈何。只得按照事先预演的那样，手指扫过吉他的琴弦，唇齿微张，将自己的声音，灌进身前的麦克。

「我在深海里游荡，

只剩思念不断在捆绑，

耳边空鸣听不到海岸上的声响，

松开手，

才得到解脱。

我在梦境里奢望......」

比起余世安的版本，陆霜晚版本的《坠落》更加悲戚，更加伤感。

这是她午夜梦回，被噩梦痴缠许久落下的笔墨。字字句句，每一个音符，都是她曾经痛苦的证据。

她想过死。

如果没有遇见他。

在那些往复纠缠的梦里，那些清醒后发觉梦里都是真实过去的清晨里，那些被梦惊醒，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的深夜里。

如果没有遇见他。

她没有祈望，终有一死。

那时候的陆霜晚，对宋淮臣的感情，说喜欢，说暗恋，都太过轻巧，不够珍重。

那是她沉溺时唯一抛下的绳索，是她抓紧就可以上岸的祈求。

是她只要远远看着，就觉得活着仍有希望的微光。

「放手吧，

就这样，坠落吧。」

如果没有遇到他。

这就是她，最大的念想。

*

一曲终了，台下已经响起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他们沉溺在陆霜晚给予的氛围里无法自拔，仿佛自己也刚刚大梦一场，梦里是满目的绝望和恐慌，最后在深海溺毙。

谢幕之后，陆霜晚直接走出了礼堂，没有回到自己班级里原本的座位上继续观看节目。

阮知桥今天的配合十分完美，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他们已经磨合了无数遍。

可就是太过完美，才让陆霜晚觉得心惊，觉得厌弃。

因为他们从没有磨合过。

而今天演出的《坠落》，是她经过大改的版本。无论是起伏，还是节奏，甚至一些尾句的旋律处理，她都有经过调整。而阮知桥配合的如此完美，恰恰证明，在她过往一次又一次的彩排、排练里，他不知道躲在暗处听了多少次，背着她用钢琴磨合了多少次。

然后在今天骤然出场，让她连说话拒绝的机会都已经封死。

她厌恶这样的纠缠不清。

*

校园论坛上，一个帖子悄然飘顶。

「理讨，医学院的陆霜晚，我觉得她唱歌的声音好像朝暮......附晚会视频和《毕生》歌曲链接。」

下面已经有了很多回帖。

「1F：有一说一，我也觉得像。」

「2F：！！不是吧？音色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别什么都给她安上好吧。」

「3F：其实我觉得就是！《毕生》我都快盘烂了，她随便哼一句我都能听出她的声音。」

「4F：二楼的，其实仔细想想，不是不可能吧。这样不就正好解释了之前YSA（余世安）在微博上帮她说话的事了么？」

「11F：回四楼，作为鱼丝，我一直对他突然为一个女人发声而耿耿于怀。但如果她是朝暮，我就没事了，毕竟鱼丝和小鱼一样，都把她当女神。」

「12F：，谁要是骂我女神，我也和他刚。」

「44F：歪个楼，没有人觉得今天女神和校草配合巨TM默契么？来京大这么久，这是我唯一一个觉得能配得上校草的人。」

「45F：别闹了。LSW有未婚夫全网都知道，还是宋家的那谁。」

「46F：结了婚都有离婚的，现在订婚之后分了的还少？」

「47F：hh，其实我感觉是校草单相思。今天演奏的时候我坐在第二排，LSW左手无名指上那戒指明晃晃的，人家从来都没想过隐瞒好吧。」

「48F：同意楼上，我也觉得是校草单相思。表演的时候不是在看琴就是在看LSW，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了。」

「49F：我靠，我不服，校草怎么能单相思呢？他是校草啊校草！」

「50F：楼是不是有点太偏了？」

「......」

*

次日上午十点。

「@朝暮：一个新版本的《坠落》，送给大家。@SINGER余世安 ＜@京华大学官微 的视频：新生绝美演绎！余世安《坠落》。＞」

「@SINGER余世安：女神！！我光明正大叫出来的女神！！！＜转发 @朝暮 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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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文中《坠落》歌词为作者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