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春娇
作者:四月三三 | 分类:古言 | 字数:4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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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春花瓦舍
徐文睿从上京城带来的那帮兄弟,或明或暗,各有差事。有两三个机灵的装作闲汉,街头巷里行走负责探听各路消息。
他昨日命随从衙役先一步回平山,委托其中一个绰号叫张溜儿的查了一番秦二,今日特来告知。
秦家只是小富之家,秦大袭了家业,年轻时在衙门里打转,后来做米粮生意发家。
秦大做生意在行,做人却不行。三妻四妾一院子女人,连巷子口茶楼里的相好儿都算上,他撅腚吭哧吭哧奋斗半辈子,只有一房小妾生出个蔫吧的独苗,每日人参燕窝吊着愣是没活过十岁。
前些年原配亡故,后院群龙无首更是热闹,莺莺燕燕们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勾着秦大燕好,都盼着生儿子继承家业,母凭子贵。
秦二是个庶出,眼高手低又极为惫懒,没几年就把分家银子花个干净,家里穷的老鼠都不愿意去打洞。
俗话说,家里越穷嘴越多。秦二的娘子梁氏婚后十年生了七八窝,一排小郎君小娘子连半块窝头都要抢着吃,为了一口稀饭都能大打出手,却一个个长势喜人。
如今最小的一个闺女还没开口说话,梁娘子的肚子又鼓起来了,秦二看了心中快活,三五不时去秦大家蹲着,腆着脸逢迎拍马,只盼着他从自己儿女里挑一个过继。
哪知秦大正眼不瞧他的,正月里与宋大通吃酒回来,忽然就说要娶宋家的孙女为妻!
管家拿庚帖找媒人的时候,秦二当时正在秦大家门口蹲着,闻言陡然色变,立起身来就是一个踉跄,暗咒这老东西早日归西。
谁知不过四五日,秦大竟真个儿死了,真是天遂人愿。
秦二与族里两个管事的族老同属一丘之貉,将死因压了下来,以亲弟的身份主持丧礼,一边收拢秦大家产,一边与宋家撕扯退婚。
如今的秦二郎可不是过去的秦二,高屋瓦舍住着,健仆美婢跟着,手里银钱宽裕,每日去勾栏瓦舍与多才多艺的小娘子们谈心泻火,喝得醉醺醺归家。
张溜儿跟了秦二一个日夜,将他的路线看的清楚,一五一十报了徐文睿。
徐文睿睡到寅时刚至,把夏木唤醒后,翻出箱笼里的恶脸面具、长袍白衣,二人装扮一番轻手轻脚翻过县衙围墙,快步跃行到一座名叫春花院的瓦舍。
勾栏瓦舍与别个不同,越是夜深越热闹,门口屋内俱是红灯笼高悬,明烛火旺烧。
当中天井搭了一个小戏台,老鸨子家养了些小戏子,咿咿呀呀唱些荤词小调儿:“窥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
四周坐满了陪酒的粉头妓子,那些百态恩客倚红偎翠,说不尽的风流韵事。
徐文睿二人专挑僻静处行走,挨着房间寻找秦二的身影。寻了半日不见踪迹,夏木焦躁起来,低声骂到:“好泼皮,藏的密实!等会儿被老子拎出来,先打个臭死。”
“嘘!” 徐文睿拉住他,向左边的回廊努了努嘴。
只见一个袒胸露乳的纱衣花娘走过来,拉住廊下服侍茶酒的老妈妈,“月婆婆,有没有睡觉的药粉与我一些。秦二这个杀才,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益女散,成宿的折腾老娘!别人拿一宿的铜子还能睡半宿,老娘拿一宿的铜子瞪一宿的眼!呸!”
那老妈妈在茶盘子里翻腾几下,递给她一个纸包,叮嘱道:“少放些,当心露了手脚。”
“我自家知道。”纱衣花娘接了纸包,扭着腰臀进了北面一间卧房。
徐文睿和夏木相视一笑,不想都被对方诡异的面具惊住,不约而同地僵住。
顺墙溜到秦二所处卧房的窗外,夏木沾点唾沫捅破窗户纸向里张望——
秦二歪斜靠在椅背上举杯吃酒,纱衣花娘站在他身后掐肩揉背,不多时便头重脚轻,连身子都麻木起来。
他急吼吼拉着纱衣花娘上了榻,正要就枕,忽听得有人叩窗。
花娘高声问:“是哪个?”
又不见声响了,她疑心是旧日相好儿吃醋玩笑,心想先弄睡秦二再去查看。
刚搂着秦二躺下去,又听得窗框被敲得哔哔啵啵,花娘只装睡不起。
秦二见她这般,反倒疑心这婊子收了自家梳拢的钱,又背地里接别人赚取双份。
心下不悦,连声催花娘去开窗查看,若真抓到奸夫必叫她补自己些银钱才解气。
花娘被他催的无法,只好睁眼下床。幸喜残烛未熄,她重新捻亮了,拿在手里,趿拉着鞋转过屏风去推窗——
灯火明亮,看得明白,却是个面色青红惨白的鬼,白衣飘飘立在门外。
“啊——鬼啊啊啊啊!”花娘手中烛火跌落,厉声尖叫。
她只喊得一声就失了声音,窗外仍是隐约传来戏台上的小娘子们的靡靡之音。
秦二模模糊糊听得花娘叫鬼,翻身爬起骂道:“什么鬼?怕不是你这婊子弄鬼,叫来的情郎风流鬼吧?”
他骂骂咧咧光脚走到屏风外,却见一盏油灯跌到地上火苗忽闪,视线昏黄惨淡。
再抬眼巡视四周,花娘不见踪影,木窗紧闭,两个铁塔一般高大的白衣鬼面人抱肩站在窗前。
“好好好好汉饶命!”秦二三魂不见了两魂,浑身战栗如筛,噗通跪倒在地。
“好你娘的汉,你娘才是汉子!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出来老子是索命鬼吗?”
粗壮的一个怒斥道,正是夏木,他精心扮鬼却不被认出是个鬼,心头火起。
秦二一听“索命”二字便吓得心肝脾肾俱碎,刚要大声呼救就被他兜头一巴掌,“噤声!再叫老子割了你的口条与狗下酒!”
秦二立刻舌头跟被人摘了一般,哑了。
“哎,你这粗鲁鬼,何不温柔些好好与秦二郎说个清楚?”
略细瘦些的一个正是徐文睿,他伸手拦住夏木动粗,夹着嗓子对秦二温言相劝,“如此良宵,又兼深夜,我二人寂寥,你独个冷落。难得这个机会,同在一间房里,也是一世缘分,何不趁机做件好事?”
秦二瞧他二人身高马大,顿时溺了一地,把脑袋摇成个拨浪鼓,泣道:“做不得!做不得!”
话未说完又被粗鬼一脚踹翻,“你算计亲兄,猪狗一般的人物!难得我哥哥瞧得起你,温声细语劝你,你还敢推辞?”
细鬼连忙上前把他扶正坐好,责怪粗鬼道:“你温柔些,吓死了就不好玩了。”
秦二一听慌忙闭眼闭气,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叫这二鬼饶过自己。
待憋得脸色紫涨,又想到万一真个儿憋死了,魂魄被带走可如何是好?
过去穷的蝇鼠不理都没死,现在手中有钱有粮怎甘心死了?
一时又松了憋气,真是左右为难。
粗鬼见秦二不言不语不搭理自己,只自家坐着憋气放气玩,一时大怒又把他踹翻了。
细鬼忙又把他扶正坐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