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春娇
作者:四月三三 | 分类:古言 | 字数:4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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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关帝庙里
六人快马加鞭奔驰了两天一夜,终于望见了温塘县的城池。
徐文睿看着苍茫的夜空,以及远处隐隐约约大岭山的轮廓,山峰巍峨像是伏在地上的一头猛兽。
虽然看的不甚清楚,他也知猛兽脚下的小城便是温塘,似乎看到了宋姝冲自己招手。
这时辰城门已关,只能在附近寻个地方宿下。
徐文睿有些沮丧,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终究是迟了半日。
为了早一天进城,他特意带着众人抄小路,谁知黄顺那厮一会儿大腿根疼一会儿屁股蛋疼,时不时还要喝水说是防止上火,喝了水又要拉尿说是憋尿不利于男子固住肾气... ...
固个鸟肾气,他现在只觉得生气。
若是他独个儿轻骑,必是能赶在今晚进城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坐在宋家吃了晚饭,正在试穿她做的新鞋。
黄顺不理解徐文睿急迫的心情,口中罗里吧嗦,“我早就说不要急着赶路,早早在客栈歇了,明日再走多好?你看看,紧赶慢赶今晚仍是进不了城,咱们且在附近寻个破庙歇半宿... ...明太爷上报说,牢里蹲了一两百个人犯,也不知哪个是哪个,这下咱们可有得忙了。”
他说什么,徐文睿只管点头,随口回答:“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刀山火海再无犹豫。”
言下之意,审理案件是你与李大勇的事,这次老子不打算参与,更不会整什么人皮面具乔装杀匪。
我是来陪小娘子的。
听他这么说,黄顺十分得意,表面还要装装谦逊的样子,摸着短须笑道:“咱们不知出来办了多少难案重案,区区一个温塘县,审几个毛贼而已,还用不着上刀山下火海。不过,彼方人多,我忙不过来可能会随时传令你们,所以你们暂时都要待在温塘县,都不能离开。”
他和李大勇两个人能做得多少事,还得要徐文睿带着阿甲阿乙等四人帮忙。
屁个传令,阿甲先翻个白眼儿,他是徐文睿的属下,顶看不上黄顺那般酸唧唧文绉绉的文人做派,不愿意同他打交道,能避则避。
说着话,遥遥望见小路边一座关帝庙,内里黑灯瞎火不似有人常驻的样子。但是在门口堆着一小堆篝火,影影绰绰围着几个人影。
阿甲拍马过去先行查探一番,回禀道:“徐爷,是几个乞丐在大堂门口烤火。这庙里香火不盛,屋里有些破旧。那关帝不知被哪个贱手贱脚的抠坏了塑像人身,有些骇人,属下先清理一下您再进去。”
“不过歇半宿,收拾它作甚?随便凑合下得了。”
徐文睿不讲究,坟圈子都睡过数次的人,陪个破碎的关老爷睡一觉又有什么骇人。
他紧赶慢赶把家里、衙门里的大事儿都了结了,总算能松口气,抱着休假顺便捞外快的心情出来,心情当然很好。
但徐文睿不计较,黄顺可不这般想,见他拍着马屁股一溜烟跑了,赶紧拦住阿甲。
“哎哎哎阿甲,你还是稍微收拾下大堂吧,再叫那几个乞丐躲远点儿,免得他们偷听咱们的机密。这俗话说啊,俗话说——”
阿甲哪里管他什么俗话说,马头一偏就走了去。
阿乙和阿丙阿丁对望一眼,都乐了,打趣道:“黄大人,咱们都是常在外面走动的糙汉,风餐露宿哪里讲究得过来?你老人家也别那么讲究,倒是将就将就吧。”
李大勇绷着脸,觉得十分有必要维护自家上司,一本正经地劝道:“诸位诸位,话不是这么说——”
忽然头顶一阵咔嚓嚓轰隆隆雷鸣声,夜空闪过几道亮光,狂风顿起,黄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来了。
阿乙阿丙阿丁也不管他话应该怎么说,纷纷夹紧马腹,奔向关帝庙避雨。
徐文睿同阿甲已经走到庙前,见那三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恰是老中青三个年纪,正七手八脚的把火堆往屋檐下挪动躲雨。
阿甲开口向他们借几根木柴,准备燃了火把到大堂里面去歇着。
——虽说不知这几人为什么不到屋里避风雨,但那是人家的事,他们管不着,也总不好跟他们在屋檐下挤做一堆儿。
老乞丐抬头一看是方才来问话的阿甲,就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递过来,眼光一转发现徐文睿腰里的长刀,吓得浑身战栗起来。
偷眼打量他腰间,竟还佩着官府的牌子,立刻妈呀一声,缩手把火把丢了,抬脚就往雨里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差爷!差爷来抓人了!”
他这一叫唤,另两个也炸了窝,各个像见了鬼一般惊恐的看着徐文睿,把手里的柴火随便一扔就跟着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徐文睿... ...
窝草,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抓你了?
阿甲跳着脚把老乞丐丢到他脚面上的柴火踢开,疼得骂街。
匆匆赶过来的阿乙阿丙阿丁面面相觑... ...
还真听黄大人的话把乞丐们赶走了?合着徐大人只是口硬心软。
连被雨水兜头浇了一瓢的黄顺和李大勇都十分感动,黄顺更是眼眶里亮晶晶的。
徐文睿有口难辩,粗着嗓子一声令下, 分派了任务,大家四散开来。
阿甲阿乙进大堂查看哪里可以睡觉,阿丙阿丁牵着几匹马到后堂避雨、喂草料,李大勇则忙着打开书箱检查带出来的案卷文件,这是极重要的东西,决不能有什么损毁。
黄顺滚下马,同徐文睿一起蹲在屋檐下烤火,一边拧袍角的雨水,一边温柔地责怪他。
“徐兄弟,我知你是为了我,可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你我虽是官身,又受陈大人重托出来办理公务,但总不好仗势欺人!何况,乞丐也是我大华朝的良民,人家不过在破庙烤个火避避雨,你又何苦把人家赶走?若是叫人看见,到明太爷面前告你个欺压良民... ...你你你,你让我如何是好?我不护着吧,又对不住——”
徐文睿头大如斗,一摆手制止这厮婆婆妈妈,“不是老子走的!”
他懒得与黄顺多说,转身进了大堂帮阿甲他们打着火把照亮,看他们将角落的一些干稻草理了理,好歹弄出两个窝儿,可以坐着略歇一歇。
外面电闪雷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夜空像被劈开似的,只是这春日里的雷声大,雨水却不见大。黄顺听得有些胆颤,草草拧干衣袍下摆,跑进大堂里来避着。
大堂空旷,又有阿甲他们整理稻草,到处飘散着些干土灰尘,黄顺刚要指点他们弄干净些,一扭头见徐文睿举着火把,正站在关老爷的塑像前面。
从大门灌进来一股风,火焰随之跳动,黄色微光照亮了他身后的关帝像。
那身长九尺的美髯公威风凛凛地蹲在底座上,虽像身不知被哪个打砸的破破烂烂,但面上油漆尚且鲜艳完整。
他老人家面若重枣,唇若涂脂——
只是这枣色忒鲜亮了些?
黄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像老乞丐一般扯着嗓子嚎叫起来,“血血血,血啊!”
声音嘹亮,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