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铁门，空气变得畅通清新，一片海棠花瓣吹落在江宁棣的指尖。

他抬头看到断壁里的一棵小乔木树，瘦弱地生存在夹缝之中，冠顶的花却开得耀眼恣意，生气勃勃。

江宁棣眼底掠过光彩，他微微侧目，嗓音含笑，融化寒冰：

“算了，把人送医院，将关于他这些年的罪证递送到警局，就不必再管。”

——

庄园。

“夫人，我想您不会有闲情逸致找我喝茶。”何安瑭脸上挂着浅笑，气色红润了不少。

何安瑭想要喝口面前的红茶，想起什么又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口。

何安瑭已经深入了解了江宁棣原生家庭的状况：

一个花天酒地但是没有能力的窝囊父亲，以及一个算是爱子但是死要面子的虚伪母亲。

但是至少弗罗伦丝对江宁棣是有感情的，所以她愿意坐在这里陪着江宁棣的母亲聊聊。

弗罗伦丝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慵懒地拨弄了几下头发，每个手指上的戒指雍容华贵，堆砌在一起。

她眯着眼睛的样子和江宁棣倒是有几分相像。

“我来看看我儿子。”弗罗伦丝红唇轻启。

何安瑭半敛眼色，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壁，“您应该知道，这个点他早就上班去了。”

弗罗伦丝脸上的优雅有一瞬的崩裂，她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

“何小姐确实聪慧，那不如猜猜我的目的。”

何安瑭直视上她犀利的眼神，“总不能是找我聊聊心吧？”

说完，何安瑭自己都笑出声，眼眸稍弯，意味不明，姿态却有些疏离。

弗罗伦丝将包里的照片拿了出来，送到何安瑭桌前，脸色还是一贯的高傲。

何安瑭顺着她的动作垂眉，纤细的手指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是一个男人匍匐在地上，肩膀上插着一把军刀，整个人浑身透露着绝望和血腥气，地上已经蔓延开了一小摊的暗红色。

何安瑭淡淡地扫了一眼剩下的照片，大多都是类似的，只不过是角度或者人物的差别。

“夫人，您要找人或者报仇应该去警察局，我还没有这方面的业务。”

何安瑭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何安瑭发烧过后，常觉得口干，光是和弗罗伦丝讲话的间隙，她已经喝完了满满一杯的温水。

弗罗伦丝目光落在何安瑭只有一个配饰的右手上，一个简单的铂金戒指，

“你刚刚看的照片就是今天上午送到我家的，准确地说是送给我丈夫的，而且何小姐看图上的人或者场景，你就没有熟悉的？”

何安瑭哂笑，摇摇头，她不想再和弗罗伦丝打哑谜了，单刀直入：

“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吧。”

弗罗伦丝眯眼的瞬间扯动脸上的细纹，还有厚厚的一层化妆品，“你手上的戒指是Amos给你的吧？”

何安瑭蹙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转移话题，但是总觉得来者不善，“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弗罗伦丝用银勺搅动着杯里的红茶。

“难道Amos没有带你去过这些地方？”

何安瑭在瞄了一眼照片，有破旧的工厂，有豪华的酒店，有阴森森的地库，有郊外的草原……

何安瑭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她已经能够猜得出来弗罗伦丝的目的了，以及造成这些“受虐者”的始作俑者。

何安瑭如实回答：“没有。”

弗罗伦丝眼里突然多了几抹不同的情绪，

“那我儿子大概是真的喜欢你了，我说何小姐聪慧，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数。”

何安瑭没应，只是低头安静地抿了口水。

“这些照片都是他送过来，为了就是警告他的父亲不要做一些无谓的小动作，可是最后这些照片都到了我这里，他父亲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甚至想要打击他的儿子。”

“我知道他父亲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虎毒不食子，不希望看到他们再这样了。”

何安瑭听着她的讲述，“所以……”

弗罗伦丝补充道：“我想要你劝劝Amos，让他不要再和他的父亲作对了。”

何安瑭嗤笑一声，将她的话拆解开，

“您的意思是，让他作罢，任由他的父亲伤害他，夫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您丈夫的德行吗？父子相残是Amos他愿意的吗？”

弗罗伦丝一顿，半晌她继续搅动着桌上的红茶，“他父亲只是一时糊涂……”

何安瑭直接打断她的话，“一时糊涂？能糊涂二十多年，再糊涂一时，半辈子就都是糊涂的了。”

弗罗伦丝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缓缓心神，依旧的盛气凌人，

“你不要以为Amos护着你，我就不敢怎么样你，而且这是我们的家事。”

何安瑭脸色不变，“您又说这是你们家的家事，一边又让我劝劝您儿子，不是自相矛盾吗？”

见弗罗伦丝还想说什么，何安瑭站起身，微微颔首，

“不好意思夫人，我大病初愈，现在有些犯困，就不陪您了。”

她又想起了上次在走廊里看到的婚纱照，站定在弗罗伦丝的身侧，

“夫人您的婚纱照很美，但是婚纱应该是一个女人美丽的开始，而不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说完，没有等弗罗伦丝反应，何安瑭就款款向楼上走去。

她原以为江宁棣母亲的天平是倾向于自己的孩子这一边，可惜她忽视了年少时的喜欢真的可以山无遮，海无拦，久到即使他不爱自己、不断的出轨、伤害自己的孩子，也还是以一颗包容的心去对待他。

倏然，何安瑭笑了，或许弗罗伦丝这辈子的体贴和宽容都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

可悲，可叹。

——

晚间，江宁棣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是出门的时候那套西服了，身上带着江宁棣本就有的清冽气息，还混杂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仿佛刻意在掩盖些什么。

何安瑭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用脸轻轻蹭了蹭他里面的马甲，隔着布料都可以感受到男人健硕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