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对外宣扬妻子是得了瘟疫，怕过病气给旁人，所以才不让大家看尸体。

而他之后不娶续弦，也并非因为情深。而是因为他荒唐。

妻子死后，嫁妆全到了他手里，他从此爱上流连风月场所，到处喝酒玩女人。

他确实年少成名，早早便考上了秀才，成为大家口中未来的大官。然而江郎才尽而又夜郎自大的他自己断了自己的前路，从此没再看过一日书，整日不是想赌博就是想女人。

实在是庸脂俗粉玩腻了，又被族中长老耳提命面一定要收心好考个举人光宗耀祖，他这才瞧上年轻貌美的秀娘，也就是陈二婶的女儿。

于是急哄哄上门提亲。

他想着娶了妻子后自己应该能定一定心，好好准备今年的科考。可丢掉的书本要重新拿起谈何容易？酒精和女人搅浑了他的脑子，他竟是连幼年时写文章时的水平都丢了。

最后自然落榜。

落榜后，他将原因归咎于秀娘晦气，于是，手下便根本不留情，每次喝了酒，便将她往死里打。

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纵然族中长老知道他的荒唐，也总还是指望他能成为村里第一位状元郎。所以不许秀娘去哭闹，更是天天和稀泥，总之怎么样都不能让秀娘搞臭了柳成杰的名声，免得给未来状元丢人。

“那腌臜村里的村长跟长鹤县县太爷祖上有姻亲，他不点头让秀娘离开，秀娘便只能烂在那个院子里，被天天折磨着，生不如死。”

陈二婶泣不成声，“也是当家的着急了，想着给点钱安抚姑爷，这才想着法子多赚钱，因此信了那天杀的，如今是血本无归，家中再拿不出钱银来。”

艾玖听明白来龙去脉后，问道：“村长虽和长鹤县县太爷祖上有姻亲，但柳成杰跟县太爷，没有亲戚关系，对吧？”

陈二婶抹着眼泪，想了想，摇头。

“这么说来，只要我们先让村长松口，你女儿就能救出来。”

“可他如何能松口？柳成杰是他们村里唯一的秀才啊！”陈二婶满脸绝望。

艾玖摇头，“他不松口，无非是贪图村里有个可指望的秀才而已，可总有些东西，比一个不知何时能考上状元的秀才重要吧。”

段北听罢，颔首道：“不错。一村之长，所考虑的，是整个村子的利益。”

“那，那究竟能有什么法子救我女儿？”

艾玖看向段北：“小北，你觉得呢？”

段北虽聪明，但这样子事也不曾遇见过，因此有些迟疑：“若是能逼得村长放弃柳成杰，说不定能成事。”

“怎么可能？”陈二婶质疑。

若是能放弃，知道柳成杰的真实品性后早该放弃了，怎么会维护到现在？

梁永齐笑了笑，眸光闪烁：“这有何难？”

所有人扭头看向梁永齐。

梁永齐眼神越发狡黠，笑道：“如果柳成杰的名声在长鹤县的县里丢个干干净净，你们说，村长还会保一个丢脸丢到县里去的人吗？”

“不错，”艾玖眼睛也亮了，“不是说他曾花天酒地，找过许多女人吗？可陈二婶你明明说他家境不算好。那么，去烟花之地的钱是谁出的？又是否都付了干净？整日酗酒，一个读书人，文章都不写，靠着秀才那点贴补，能喝多少次？”

段北也想到了这点，与他们对视一眼。

“那便想办法，让他曾找过的女人闹起来，让他将钱银的来历吐干净。他的名声一旦毁坏干净，村长毫无理由继续保着他，到时候，陈二婶您大可以去衙门敲鼓鸣冤，光明正大让县太爷帮你家女儿和离。”

三个聪明人相互交换眼神，都为彼此的机智竖起大拇指。

然而陈二婶没听懂。

她没读过书，他们这般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她听得云里雾里，急得不行。

“究竟是什么法子，我求求你们了，告诉我吧！”

艾玖安抚道：“陈二婶，你别急。这样，你在长鹤县可有亲戚好友？或者你可以亲自去一趟，到烟花之地去求一求，问一问，问究竟哪些姑娘曾经跟过柳成杰。”

“我，我没有亲戚好友在长鹤县，”陈二婶急得想哭，“我嘴笨，我也不知该如何去问，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陈二婶，你家中有几亩田地？”

“如今家中还剩十几亩。其中有六亩良田，种着瓜果，有几亩废田，还有几亩种些粮草。小姑娘，你问这些做什么？”

艾玖握住她的手，缓声道：“若你家中在长鹤县没有帮手，你少不得要雇个聪明的人在长鹤县给你里应外合，将柳成杰名声弄臭。陈二婶，只怕你得咬咬牙，卖田办事了。”

陈二婶眼睛一瞪，险些晕过去。

“您先别急。”

艾玖扶住她，“若你不愿，也有别的法子。你可以借口去长鹤县探亲，跟你女儿住几天，让她去查柳成杰的事。他们是枕边人，想来柳成杰的秘密她是知道的。到时候你将打听好的消息，花点小钱，卖给酒楼茶馆里那些说书人，让他们务必将这事宣扬出去，效果也会一样的。”

她亲自去？

她一个粗笨妇人，有能力做这样的事吗？

“陈二婶，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两个办法了。您别着急，回去慢慢想想，想好了来找我们，我们给您周全一下计划，应该是能成的。”

陈二婶怔怔看着他们，忽然起身，双膝弯曲跪下去。

“陈二婶您这是做什么？！”

她泪流满面，哭道：“是菩萨显了灵，是老天长了眼，我竟能碰上你们几个好心人。我回去便跟我当家的合计合计，不管成不成功，我都要谢谢你们。”

“陈二婶您别这么客气！”

艾玖给梁永齐使眼色，让他帮着自己把陈二婶扶起来。

陈二婶连声道谢，抹着眼泪道：“也不知我是往日行了什么善，今日竟有福报。”

呃……

艾玖尴尬地摸摸鼻子，“您确实于我有恩。”

陈二婶惊愕：“何时的事？”